這次宮裏那位又想借倭人這把刀，怎麽想都覺得成功性不大啊。

  但他在孫家隻是個小人物，即便再多擔心，也撼動不了上邊的決定，隻能提心吊膽到天亮了。

  春初的清晨，雖然還是寒涼，但因為慢慢露出地平線的太陽，暖意卻漸漸降臨。

  糧囤村裏的婦人們勤快的早起準備食材，放在她們心愛的三輪車上，就準備進城去做買賣了。

  如今城裏很多人家已經習慣不做早飯，開門到街口尋她們買一碗雞肉小餛飩，或者幾個金黃的鍋烙，圓滾滾的蛋堡…

  她們的生意自然也是越來越好，甚至比家裏的男人賺的還要多。

  從來都是賺錢多的人腰杆子就硬，別說挨揍，男人們就是在他們麵前高聲說話的時候都少。

  婦人們也越發看重這個生意，力求做到盡善盡美，讓生意更好，也絕對不能給村裏丟臉，給主家抹黑。

  這一早，眾人推了三輪車到村口，不等抬腿跨上車子，就被攔了下來。

  夏蟬穿了一件大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個棉球一樣，但說話卻是半點兒不受影響。

  “各位嫂子，主子們有件事要大夥兒幫個忙兒。你們?多停一會兒，我說幾句。”

  “主子有什麽事啊，盡管吩咐，夏蟬姑娘，我們都聽著呢。”

  婦人們都是放了三輪車，紛紛聚到夏蟬跟前。

  夏蟬也不囉嗦，壓低了聲音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眼見婦人們都變了臉色，有的甚至挽了袖子，好似想要把那些倭人，無論死活都撓成蘿卜條兒。

  她趕緊添了幾句，“嫂子們隻管照著平日一樣做生意就成，等家裏的車隊進城，有人問詢，你們就說幾句。總之，咱們家裏從來不欺負人，也不能讓人家平白欺負又潑髒水。”

  “夏蟬姑娘放心，我們旁的本事沒有，說話卻最擅長了。誰敢說主家一句不好，老娘撕爛她的嘴巴！”

  若說糧囤村裏，誰最感激主家，眼前的這群婦人是當仁不讓。

  身為母親，她們看到了孩子坐在寬敞明亮的房子裏讀書識字。身為妻子，她們得到了丈夫的尊重。身為兒媳，她們卻脫離了伺候公婆的瑣碎，有一份養家糊口的本事。

  而這一切都是主家賜予的，百兩銀子的車子，主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來這麽多給她們騎乘，甚至她們售賣的吃食，都是夫人小姐們辛苦下廚琢磨出來的。

  烏鴉尚且知道反哺，何況她們還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如今主家用到她們，就是報恩的時候到了。

  婦人們都是摩拳擦掌，騎上車子出發了。

  沒過多久，林老爺子穿了國公的官袍，林大海穿了世子服，夜嵐更是頂盔罩甲，三人帶了一百侍衛，押了五輛馬車，浩浩蕩蕩往京都趕去。

  一年之計在於春，雖然山林間的冬雪還沒有徹底融化，但是蟄伏了一冬的百姓們，已經開始琢磨著忙於生計了。

  菜窖裏儲存的白菜蘿卜，挑揀新鮮的擔進城賣一賣，怎麽都能收獲個幾十文。

  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文人也是坐了馬車出城，打算抓住冬日的尾巴，或者發現一下早春的痕跡，做兩首詩，萬一傳出去揚了名，也算以為驚喜啊。

  婦人們也是三五結伴，打算去寺廟裏上柱香，保佑全家老小一年的健康平安。

  所以，城門口永遠是最熱鬧的地方。

  幸好，去年林家獻了水泥，把城門口抹的幹淨又平整。否則這麽多人馬踩踏，怕是又到處泥濘不堪。

  城門口的兵卒們，一班在檢查過往車馬行人，一班換下來，則依靠在避風處，啃著包子或者蛋堡。對於他們來說，每日也就這個時候最幸福了，寒冷的清晨，啃一口熱騰騰的包子和蛋堡，感受著肉汁兒的鮮香，充斥口鼻，直到滑進肚子的溫暖，讓他們所有的疲憊和寒冷都不翼而飛。

  一個兵卒忍不住眯著眼睛，感慨道，“咱們在南城門真是太走運了，糧囤村這些嫂子每日都從這裏進城。甭管多大大的官，多有錢的老爺，都排在咱們後邊，才能吃到這麽好吃的包子。”

  “哈哈，你小子，倒是把自己哄得挺高興。人家官老爺也不見得會屈尊降貴跑出來買街邊的吃食啊。”

  有人玩笑，惹得先前說話的兵卒反駁，“怎麽不會呢，聽說就是丞相府都派小廝出來買過。”

  眾人邊吃邊聊，很快就填飽了肚子，打算換了兄弟們下來歇息。

  結果，這個時候遠處就來了車隊，遠遠見到馬車上掛了雪壓寒鬆的木牌，還有侍衛舉了旗幟，分別是林和戰字，眾人都趕緊打點了精神，避讓在城門兩側。

  這不是對權貴的敬畏，隻是對鎮國公府的敬重，對大越保護神的感激。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馬車到了門前卻是停了下來，有侍衛齊齊伸手扯了馬車上蒙蓋的油氈。

  眾人好奇，猜得林家又要帶了什麽好東西進城。畢竟林家在大越揚名，一是因為樂善好施，二就是因為新奇物事層出不窮，就這會兒，被各家公子哥迫不及待推出來的自行車就是林家出品。

  但這一看，卻讓眾人大驚失色，甚至那些吃飽喝足的兵卒們，差點兒吐了出來。

  五輛大馬車，其中四輛裝滿了死屍，沒有胳膊腿兒，被箭枝貫穿了身體的，七竅流血到神色猙獰如惡鬼的…

  “啊，殺人了，殺人了！”

  有膽子小的人被嚇的尖叫著往後邊躲去，但也有膽子大的翹腳往車上努力張望。結果這張望，還真看出點兒名堂，然後高聲嚷道，“好像不是咱們的人，是那些倭人，就是在南邊殺人放火的那些強盜？”

  “當真？”

  聽得這話，眾人都硬著頭皮往前湊，待得看清楚，也就越來越多的人嚷道，“真的啊，就是倭人！他們怎麽都死了？而且倭人不是被鴻臚寺關起來了嗎，難道又有倭人從南邊跑來了？”

  “對啊，我瞧著國公爺和王爺都是臉色不好，不會是這些人跑糧囤村撒野去了吧？”

  “這可保不準啊，聽說王爺要去南邊打倭人，朝中那些大官還攔著呢。如今到好，王爺沒怎樣，讓這些倭人先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