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天色剛剛蒙蒙亮，全村老少就都爬了起來，齊齊跑到村口集合。

  男人們拿了殺豬刀，還有繩子，扛了案板，“氣勢洶洶”奔著豬舍過去了。

  女人們分了一半跟著過去，幫忙燒水燙豬毛。還要殺雞，摘了細絨毛收集起來，一起送到主家大院兒，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麽，但主家有用處，她們不過是多費一點兒力氣，就好好聽話得了。

  另一半女人們則開始刷洗鍋灶，切酸菜，白菜，敲凍豆腐，削土豆皮，泡蘑菇。

  孩子們也被攆著拿了抹布，就著溫水，把灶堂裏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擦得幹幹淨淨，碗筷也過了一遍清水。

  然後又拿了掃帚，把村口內外的積雪掃幹淨。

  當然，孩子喜歡玩鬧，幹著活兒也要追打兩圈兒，扔幾個雪球，歡聲笑語把整個村莊的熱情都點燃了。

  豬舍那邊，一頭頭大肥豬被抓了出來，死命的嘶吼著，卻也改變不了它們注定的命運。畢竟好吃好喝一年，也該輪到它們旅行“責任”了。

  男人們在林保的組織下，流水一條龍作業，有人專門負責捅刀，有人專門負責拿盆子接豬血，過濾，送回大灶。有人負責了把死豬送到熱水鍋旁邊褪毛，有人負責提刀大卸八塊，有人負責拾掇腸肚兒，有人負責剔骨頭…

  幾乎一頭豬從頭走到尾，隻用半個時辰就變成了一塊塊豬肉和骨頭。肉分肥瘦，最好最受歡迎的當然是腰條兒，可以榨油，燉菜吃也更香。最被嫌棄的就是脖子肉了，還有瘦瘦的後鞧。不過包餃子也是好的，總比青菜要香啊。

  豬腸豬骨頭和豬血是最先被送回大灶的，豬骨頭熬湯，燉了豆腐和白菜，澆上一勺辣椒油，配上白饅頭，最是頂餓解饞了。

  而豬血需要拌上鹽和蔥薑末，灌進腸子裏煮熟。

  其次送回去的就是大塊的豬肉，切成長條扔進大鐵鍋，煮上半個時辰，然後撈出來切片。把酸菜絲扔進肉湯裏，在燉煮一個時辰，放進金黃色的蜂窩凍豆腐，大把的粉條，待得爛熟才熟肉切片，血腸切片，擺上去，很快被咕嘟嘟的肉湯浸透，一鍋最傳統經典的殺豬菜就做好了。

  拾掇好的腸肚兒，心肝肺，也被煮熟，豬肝切片，同煮熟的五花肉一樣，澆上蒜泥醬油。

  腸肚兒心肺則切碎，炒上辣椒，嗆咳的婦人們捂了口鼻，但卻是男人們下酒的最愛。

  摘幹淨細毛的公雞光溜溜被送上了大菜墩，大砍刀剁下去，分割成小塊兒，送進鍋裏炒斷生，加上土豆和蘑菇，不過半個時辰就香得饞人。當年生的小雞，容易熟爛，肉也鮮嫩…

  林家大院兒裏，這會兒也是高朋滿座兒。

  姚老先生同姚長鳴，周山長，還有包先生，錢伯，高大全夫妻，蔣師傅，瘋爺，唐元，以及十五和十六皇子。

  姚先生父子和周山長不說，他們三位同林家自家人一般無二。而錢伯和高大全，蔣師傅，瘋爺，更是自家人中的自家人。

  唐元卻是純粹巧合，回村來給夜嵐送東西，趕上熱鬧被留下吃殺豬菜。

  而十五和十六皇子卻是前幾日去給明德帝請安，刷一下存在感，結果正好老爺子進宮去同明德嘮家常，他們聽了新鮮，就當場請旨要體驗一下農家生活。

  這會兒，外邊熱熱鬧鬧的，歡聲震天，香味飄散的十裏八鄉都跟著淌口水，他們實在忍受不了，就借口出去方便，然後跑去了大灶間。

  林家自然不能放任他們到處隨意亂跑，於是林貴林禮就跟在後邊，負責招待。

  正好大灶間在往外盛菜，熱氣騰騰間，香氣愈發濃鬱了。

  十五和十六兩人早晨趕著開城門就跑了過來，自然沒有吃飯，肚子忍不住就鬧得更厲害了。

  林貴林禮兄弟原本因為他們是皇子，還有幾分敬畏，結果見得他們偷偷吞口水的樣子，立刻就放下了拘謹。

  畢竟他們這模樣比村裏的小子也沒好到哪裏去，頂多是穿的體麵一些罷了。

  於是，林禮跑去灶台間說了一句，就有婦人盛了兩大碗菜，四小碗雪白的米飯。美其名曰，嚐嚐味道，四人就提前墊墊肚子了。

  酸溜溜的酸菜燉了大片肉，勁道兒的凍豆腐，長長的粉條，吃的兩個皇子驚奇之極。

  “這酸溜溜的菜是什麽，是不是腐壞了，但燉肉真是好吃，一點兒都不膩。”

  皇宮裏，冬日裏即便不能頓頓青菜，但沒人敢給皇帝一家吃酸菜啊。所以，第一次吃到酸菜的十五，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林禮給他夾了一塊凍豆腐，笑道，“這是酸菜，北地農家幾乎每年秋天都要醃漬幾缸，冬日飯桌兒上幾乎頓頓都是。來，吃塊豆腐，這是凍過的，小心湯水別燙到。”

  另一邊，十六皇子卻是同粉條較上了勁，長長滑滑，吸溜到嘴裏咬一口，吸飽了肉湯的粉條，又香又勁道，真是美味之極。

  “這是什麽？真是好吃，不像是麵條啊？”

  “這是夏天落雨，到了遙遠北地的冰山之上，直接凍成了這個樣子，當地人收集起來，成捆賣出去。我家買來存著，每年殺豬時候都用來燉酸菜豬肉呢。”林禮笑眯眯，說的煞有介事，聽得十五和十六有些怔愣，挑了粉條左看右看，怎麽都不相信這是雨絲凍成的。

  林貴眼見哥哥連皇子都騙，而皇子也沒比村裏的愣小子們聰慧到哪裏去，就忍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十五和十六這才醒悟自己被騙了，兩人有些惱了，嚷道，“大膽，你們居然敢騙本殿下？”

  林禮卻是不在乎，聳聳肩應道，“這麽說就沒意思了啊，咱們不是朋友嗎，開個玩笑都不成，那以後還怎麽處啊？難道真要我們戰戰兢兢，說個話都哆嗦，你們就高興了？”

  十五和十六被實話，他們心心念念想到林家來，就是因為林家人待他們的不同。

  宮裏那些太監宮女，表麵點頭哈腰稱呼他們殿下，其實背後根本看不起他們，克扣他們的用度，偶爾為難一下，簡直是家常便飯。

  但林家卻是不同，沒人對他們點頭哈腰，動輒磕頭，就好似他們是鄰居家的小子一般，說話行事很是隨意。可是林家有什麽就給他們吃什麽，瓜果，飯菜，從不吝嗇，也從不背後算計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