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梅也是跪著往前爬了幾步，磕頭求肯，“大人，還有我，還有我！我是林大石頭和李月娥的女兒大梅，我爹娘要把我嫁給傻子，是我爺爺那邊做主退親，然後再嫁，根本同大爺爺他們一家沒有幹係啊。”

  村人們見此，也是高聲道，“當初殺蠻人，我們都在牆頭，我射過箭！”

  “我是裝石頭的，我親眼看見蠻人被砸死！誰說蠻人不是我們打死的，若是大爺爺一家通敵叛國，那我們也有一份！”

  “就是啊，大爺爺二十年前就殺過蠻人，如今還跛腳呢。蠻人是我們的仇人，怎麽可能通敵叛國！”

  那官員聽得皺眉，卻不是覺得案情有疑點，實在是覺得這事兒比他想象中棘手太多。他雖然也知道林家在北茅聲名極好，卻不知道居然這麽好。

  但想起出門前，主子交代的話，他又高抬了下巴說道，“你們說這些都沒用，一麵支持，誰知道是不是林家使了銀錢買通你們做假證？來人，立刻抄家抓人，有話進京去刑部大牢再說!”

  “我看誰敢抓大爺爺！”

  “我們沒罪，憑什麽抓人！”

  “大梅他們都說是誣告了，你一句不聽，還要抓人，你才收了銀子要坑害我們呢！”

  村人都是紅了眼睛，蜂擁上前，攔阻在林老爺子等人身前，手裏的鐮刀和柴刀都舉了起來，大有兵卒敢上前，他們就要拚命的架勢。

  那官員氣瘋了，惱怒大罵，“你們想抗旨不尊？”

  “潘奕，老夫問問你到底是誰抗旨不尊？”

  這個時候，姚老先生扶著姚長鳴的手，身邊跟著呂念一起走了出來。

  不得不說，村人淳樸，老先生子在林家住了幾年，一直教導娃子們讀書，村人們感激。隱約知道老先生是在京都受了冤枉，被發配過來的。所以，方才官兵一到，他們生怕老先生被抓走，先把他圍了起來。這會兒大夥兒都衝到前邊，老先生也跟了上去。

  那官員聞聲望過來，一見老先生的模樣，臉色就是一變，遲疑了一瞬，到底還是上前見禮，“姚先生，下官有禮了。”

  姚老先生擺擺手，罕見的繃著臉，冷冷問道，“潘奕，你大考那年，老夫是主考官之一，你也算老夫的半個門生。但老夫今日不追究你自稱下官，而不是學生的失禮。老夫隻問問你，你讀書三十幾載，不說明理知義，起碼要知道秉公處事吧？

  方才聖旨說的清楚，陛下要宣林家人進京自辯。所謂自辯，不加刑，不抄家，隻需辯言說明被誣之事就可。

  但你下令抄家抓人是為何？難道是陛下另有密折吩咐，還是你…私自曲解聖意，假傳聖旨？”

  老先生說話不快，一字一句極清楚，卻聽得潘奕脊背寒涼，心裏懊悔不已。

  方才剛一抵達，他就不該遲疑，立刻抄家抓人，雖然免不了衝突，事後也要擔一個行事不當的罪名，但總能先把林家的罪證抓手裏，完成主子的交代。

  如今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姚老先生雖然被發配到這裏，但誰知道皇上什麽時候會不會把他召回啊。若是他敢不敬，消息傳回京都，即便不會讓他罷官，但那些嶽麓的弟子，清流老臣，甚至國子監太學的學子，怕是統統要把他罵成忘恩負義，欺師滅祖的小人…

  這般想著，他就勉強低了頭，辯解道，“先生，本官…不，學生也是一心辦差，畢竟兩地相隔太遠，先取證回去，也省的陛下問起時候，還要再派人過來一趟。”

  “哼，你若是真這麽想，自然最好不過。若是你藏了私心，老夫就是拚了性命也要進京親自同陛下參奏你一本。”

  老先生說罷，也不願再理會他，又道，“老夫不妨礙你辦差，老夫這就去一旁看著。”

  看著…

  就是監視吧！

  潘奕心裏憋悶，眼珠急急轉動，末了回頭望向一處。

  樓方實在躲不過去，隻能上前，討好笑著同眾人見禮，末了笑著同林老爺子說道，“老英雄，潘大人官居刑部侍郎，平日秉公執法，在京都都極有名氣。想必先前也是心急辦差，才惹了不必要的誤會。

  這會兒風涼，不如進門說話兒。正好你們一家要進京，總要換件厚襖吧。”

  林老爺子根本不信潘奕因為老先生幾句話，就打消了對林家的算計，這會兒又要樓縣令搭橋私下說話，肯定就是圖窮匕見了。

  所以，他順勢就道，“好，請潘大人先進去喝杯茶好了。”

  說著話，他就帶頭往家走，潘奕藏了眼底的陰狠，隨後跟了上去。

  姚老先生不放心，也要跟去的時候，卻被樓方攔了下來。

  “姚先生，本官近日讀書，諸多不通之處，還請先生解疑。”

  什麽時候不能請教，偏要趕到這樣的時刻，顯見樓方就是給潘奕打掩護，要潘奕單獨同林家對話。

  姚老先生倒也不相信林老爺子會吃虧，所以，他也沒堅持進院兒，隻是尋了個朝陽的牆根兒，閉目養神。

  樓方很是尷尬，但還是假笑著湊上前說些閑話兒。他其實也是一肚子苦水說不出，潘奕方才到了縣衙，直接就打了三皇子的旗號，要他配合。

  他是不想站隊啊，不想打上三皇子的烙印。但人家找上門，他若是不答應，那就是把三皇子得罪死了。

  得罪了姚先生和林家，他們頂多冷淡不理會，絕對不會坑害他。但得罪了三皇子，怕是他有一萬種死法。

  無奈之下，他隻能屈從了潘奕的指揮。

  顯見，世人多是欺軟怕硬，就因為是好人，欺負了不會被報複，所以才一直被欺負…

  林家堂屋裏，這會兒除了林家老少，就隻有潘奕帶了個隨從，兩方坐下，林家連碗茶水都沒端上來，惹得潘奕心裏更是有氣。

  他開口就道，“林雄，即便有姚老先生保了你這一次，但你也要知道，姚家若是勢大，老先生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窮鄉僻壤，所以，不要指望進京之後，還有人繼續護著你們一家。

  欺壓鄉裏，通敵叛國，都有人證！陛下喚你們一家進京自辯，不過是個好聽的名頭。陛下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理會你們一家這點兒小事，到了京都，直接把你們下到刑部大牢，興許你們骨頭腐爛，陛下都沒想不起來。

  哼，到時候你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就該後悔了。

  即便陛下想起此事，也是命令我們刑部審理。若是重判，你們全家老少幾十口，外加全族幾百口，都要人頭落地。若是輕判，那也是男人砍頭，女人送去教坊司為妓，清白毀盡，受人侮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