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雞叫三聲，林家大院裏有一個算一個就都爬了起來。但相比於往日，沒了小子們在家，還是冷清了太多。

  馮氏照舊帶了夏蟬和月仙做早飯，沒有什麽花樣兒，隻是骨湯下了熱麵，配了幾樣小菜，怕男人們吃不飽，又熱了一些饅頭。

  不等給隔壁的姚老先生送一份兒過去，姚老先生卻找來了，身後還跟著姚長鳴和呂念，兩人明顯是才從學堂趕回來的，衣衫皺巴巴，發髻有些亂，臉色更是不好。

  林大山趕緊迎了三人進來，老爺子也是讓座。姚老先生卻是擺手，說道，“不用客套，大事要緊。”

  說這話兒，他就把手裏的包裹遞給嬌嬌，囑咐道，“嬌嬌，這些盡快送去京都的唐家，唐風見到之後，自然會幫忙分送出去。”

  “好，姚爺爺，再急也不差這麽一會兒，您先坐下吃碗熱麵。您年紀大了，可不好跟著折騰，我們一家還指望您撐腰呢。”

  嬌嬌笑嘻嘻扶了老先生坐好，又半拉半拽請了姚長鳴和呂念同坐，這才跑出去尋瘋爺。

  瘋爺果然早就吃完了，這會兒正躺在倒座房兒裏，眼見嬌嬌進來，手裏拎著包裹，就撇嘴道，“丫頭，又要支使我跑腿？”

  “嘿嘿，”嬌嬌笑的討好，上前遞給他一瓶好酒，吹捧道，“這包裹是姚爺爺親手寫的，很重要。交給旁人我也不放心啊，隻有跑來勞煩您老人家了。這包裹交給李勝大哥，要他想辦法，盡快送到京都的唐家。”

  瘋爺一見好酒，什麽事都好說，打開酒壺灌了一口，轉而把剩下大半灌進腰側的皮囊，瓶子扔回給嬌嬌，然後拎了包裹就出門了。

  嬌嬌跟到院子門口，不想瘋爺卻轉過頭，神色有些別扭的囑咐了一句，“丫頭，別怕啊，我答應那小子要護著你，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天王老子都不成！”

  嬌嬌心裏酸的厲害，臉上卻笑得無比燦爛，高聲應道，“好，我家瘋爺最厲害了！天下無敵！”

  瘋爺難得臉紅，扭過頭，迅速頭跑的沒了影子。

  嬌嬌卻收了笑，久久站在門前。服用過玉髓之後，她的五感變得極靈敏，老先生送來的包裹裏，她嗅出輕微的血腥之氣。不必說，老先生寫了血書，隻是不知道這血書要送給皇上，還是某位有能力幫到林家的高官。

  但她不打算說出來，姚老先生這般做，怕是心裏的愧疚才會減輕一些。

  馮氏從灶間出來，手裏端了三碗蛋羹，眼見閨女站在門口吹風，就招呼道，“嬌嬌，傻看什麽呢，趕緊幫我把東西送進去。”

  “哎，來了！”

  嬌嬌重新恢複了笑臉，跑過去接了蛋羹，腳步輕快的跑進屋去，一一放在老先生們麵前。

  姚長鳴和呂念兩人，今早不等起身就接到了小廝的報信兒，他們都是驚得厲害，甚至路上還以為在睡夢裏沒有醒來。

  結果，姚老先生親口說了，他們才相信吳鵬轉投三皇子，回手把林家往死裏坑了一把，根本不顧念林家照料了他們三年，還有嶽麓書院，也會因此折顏損麵，甚至被世人打上三皇子的烙印。

  姚長鳴還罷了，呂念簡直恨不得抄起硯台，直接把吳鵬砸死，可惜，吳鵬早就跑遠遠的了。

  這會兒，見到林家人，呂念羞愧的用袖子遮了臉，直接跪倒同林家老少賠罪。

  “老太爺，實在對不住，我們嶽麓出了如此背信棄義之人，連累您一家跟著遭殃，我實在是羞愧之極！”

  “呂先生快請起啊，這是吳鵬不好，同您和書院可沒有幹係。”

  老爺子親手扶起吳鵬，好不容易勸著他坐好，又道，“您在我們林家這三年，幫忙打理學堂，盡心盡力，不隻我們一家，就是十裏八村的鄉親也都看在眼裏，我們林家謝你都來不及。再說書院，我家安哥兒在書院讀書三年，多受書院和山長照料，我們林家更要感激。

  怎麽會因為吳鵬這麽一個惡人，就對您和書院有埋怨？

  您可不要再說這話，都是一家人，不好生分了。”

  嬌嬌正好拿了勺子，也是笑著勸著，“是啊，呂先生，老話兒說，誰也保不準一把瓜子裏沒有一個臭仁兒啊。咱家是把好瓜子，吳鵬就是那個臭仁兒，沒別的辦法，倒黴攤上了，把他挑出去就是了。”

  這話說的俏皮，眾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應道，“就是啊，都不用咱家挑，他自己就跑沒影兒了。”

  嬌嬌把勺子塞進呂念手裏，笑道，“先生趕緊吃碗蛋羹，我娘親手蒸的，熱熱肚子，什麽事情都有解決之法，不著急。”

  不想，呂念眼見如此更是羞愧了，眼圈兒都紅了。

  林家馬上大難臨頭，他這個“罪魁禍首的師兄”，什麽都幫不上，反倒還要林家人安慰他。

  “老太爺，您別攔著我，這次我要隨你們一起進京。京都裏嶽麓的師兄弟極多，這次吳鵬出首陷害，師兄弟們怕是不明真相，我要一同回去說明始末，請他們一同上書。不敢說一定為林家洗刷冤屈，但誓死要保住林家平安。”

  不等老爺子決絕，姚老先生和姚長鳴也是點頭，應道，“是啊，老英雄，我們沒有旨意，不能出北地，家裏的學堂就交給我們打理，一定要呂念隨你們一起上京。”

  老爺子同嬌嬌對視一眼，都是點頭應了下來。就是不應，想必呂念也會自己想辦法回京，索性不如同路了。

  “好，那就勞煩呂先生一起進京了。”

  老爺子招呼眾人，“趕緊吃飯，我讓人請了十裏八村的裏正，還有一些瑣事要交代，馬上就是春播了，可不好耽誤大夥兒種地。稻種還沒發下去呢！”

  不說林家這邊吃早飯，隻說瘋爺帶了包裹，到了城下的時候，城門還沒開。但這可難不倒他，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出現在平安車馬行的院子裏。

  夜嵐手下的風刀兩組，刀字組的兄弟，大半跟隨出征南夷了。風字組也散落在大越各州府，留在京都的實在不多，還是外圍人手，沒誰知道引起朝堂軒然大波的林家，同他們主子有多大幹係，隻不過以為就是奉養姚先生的小小農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