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整整一下午，天色微微黑下來的時候，骨湯就成了。濃濃的香氣溢出灶間，被調皮的北風吹著，村裏村外所有人都是垂涎，真是假裝不知道都不成啊。

  林家老少有一個算一個，嗅著味道就趕回大院兒了。

  林大山扶了姚老先生，林禮請了姚長鳴，林護去接了周姥爺和周姥姥，順路又捎著風萬裏和水生，林家今冬的第一場火鍋宴，就可以開吃了。

  瘋爺早就等在灶間門口了，手裏捏著兩個肉丸子咬著，眼睛盯著盛滿骨湯的黃銅大鍋，紅豔豔的炭火，他忍耐不住就問了嬌嬌，“嬌嬌，那小子是不是吃過很多次了？”

  嬌嬌若是看不出老爺子的嫉妒，那就不會被所有人都讚一聲聰明了。她自然要幫夜嵐圓謊，就笑道，“當然沒有，牛骨湯底太麻煩，做一次要耗費大半日，我家都不常吃呢。”

  瘋爺翻個白眼兒，也看不出是不是相信這話，但也把這茬兒揭了過去。

  嬌嬌偷偷吐舌頭，她實際也是偷換概念了。牛骨湯底是做起來麻煩，她和夜嵐不常吃，但空間裏那麽多的麻辣底料，隨便掰一塊扔進水裏煮開就成了。羊肉卷是現成的，蔬菜洗洗就完事，實在是方便之極，所以，夜嵐…簡直是吃過幾百次了。

  當然這事可不能讓瘋爺知道，她還盼著他老人家早早趕去草原，接應夜嵐一把呢。

  所以，她換了一副憂心匆匆的模樣，又道，“哎，咱們在家裏吃火鍋，不知道夜嵐在草原怎麽活呢。蠻人那麽凶悍，也不知道他受傷了嗎？每次想起他，我就沒心思做好吃的。

  可惜了，這個時節除了火鍋，其實也適合烤肉。大片的五花肉，放在炭火上烤得流油，包上蘇子葉，蒜片，甜辣口味的小菜，那麽一卷送進嘴裏，塞得滿滿一大口，真是想想都幸福。最好再來一瓶好酒，真是神仙吃過都要下凡。

  還有羊蠍子鍋兒，一條條的羊排，還有大塊的羊脊骨放上料包，在大鍋裏大火燒開，小火兒悶煮一日，幾乎一抖骨頭，肉都能掉下來，油汪汪的湯水裏，撈起來一根，捏著骨頭，拆下一大條肉，沾上醬料…對了，醬料最好用半碗芝麻醬，一勺牛肉醬，一勺菌菇醬，半勺海鮮汁兒，一勺花生碎，一勺香蔥末，一勺香菜碎，混合在一起…

  咬一口，嘖嘖，那個香啊，順著嘴角流油，真是吃過一次，以後做夢都想著…”

  嬌嬌說的順溜，搖頭晃腦，嘴裏不時嘖嘖有聲。

  瘋爺明知道這丫頭在耍小心思，還是忍不住把口水咽了無數次，最後惱的一巴掌拍在門框上，嚷道，“你這丫頭，怪不得和那小子看對眼兒，都是小狐狸，半點兒不厚道。罷了，罷了，你隻要做一次這個什麽羊蠍子鍋給我吃，我就去草原，保證把那小子平安接回來！”

  “不行，羊蠍子鍋比火鍋味道更好，您今日吃了火鍋，就知道我沒撒謊。等您平安接了夜嵐回來，我一定給您準備一大鍋的羊蠍子，保管你吃個痛快。”

  她說完，眼見瘋爺要抗議，趕緊又添了一句，“另外再加兩壇子五糧液！”

  旁的還罷了，瘋爺聽見五糧液三個字，就再也拒絕不了了。夜嵐常給他拿好酒，都是空間出品，但分三六九等，這種叫做五糧液的最是珍貴。幾年間，總共也就給他拿過三次。每次，他都恨不得一滴滴分開喝，可總有喝光的時候。

  不想這次，嬌嬌居然一口氣拿出兩壇子，可真是天大的誘惑。

  “我要預支一壇子五糧液！”

  “不，半壇子！”

  “好，成交！”

  一老一小擊掌三下，算是定了契約。瘋爺立刻就催促道，“趕緊先把酒給我！”

  “急什麽，先幫我把銅鍋端進去，丫鬟們力氣小，容易半路撒了，到時候全家都沒的吃了。”

  嬌嬌玩笑著支使了瘋爺幹活兒，結果送去屋裏的時候，正好被馮氏看見，扯了閨女的耳朵就訓開了。

  “死丫頭，怎麽不知道尊重長輩？你哥哥都閑著，喊誰一聲不行，怎麽偏要勞煩卓老爺子？”

  嬌嬌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去扶老娘的胳膊，被掐得齜牙咧嘴，“娘，娘，是卓爺爺主動要幫忙的，不是我啊！”

  說著話兒，她就要同瘋爺求救，可惜老爺子這會兒端了湯鍋目不斜視而過，顯見根本沒打算援手…

  “嗚嗚，娘，我錯了！”

  嬌嬌果斷放棄向不靠譜的隊友求援，幹脆認了錯。馮氏又訓了兩句，這才放了她進屋。

  瘋爺早就坐在了主桌兒，等著喝酒吃肉了，眼見嬌嬌衝著他噘嘴瞪眼，老頭兒得意的臉上樂開了花兒，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賴賬一把，在林家再住一冬。左右夜嵐那小子命硬呢，若是被大雪困在草原，那以後也難成大事了。

  再說了，嬌嬌那丫頭也給他準備棉衣了，怎麽也不會凍死啊。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還是準備吃過火鍋就跑一趟草原。一來，夜嵐也是他耗費心血教導出來的得意弟子，若是真折損在草原，太過可惜，當然他不是心疼，隻是可惜。

  二來，嬌嬌這丫頭實在有些古怪本事，他若是毀諾，嬌嬌還不知道要怎麽惱怒，別的不說，怕是再也喝不到好酒了。

  不得不說，林家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但凡進了林家門的人，別管是江湖豪傑還是當世大儒，都會被同化，心境變得平和又安寧。大有任憑世事風高浪急，我自安穩坐於一角，笑看天下的灑脫和出塵。

  就如同這樣的時候，外邊天色黑透，初冬的月沒有上工，冷風肆虐，堂屋裏卻燈火通明，三張大圓桌兒擠得滿滿，男女老少聚在一起，長輩一桌兒，小子們一桌兒，婦人們一桌兒，各自守著一隻黃銅炭火鍋，涮肉喝酒，分外熱鬧。

  水靈靈的青菜，紅豔豔的肉片，各色丸子配菜，擺的桌子滿滿當當。

  熱氣蒸騰間，滿屋子都是濃濃的香氣。

  愛吃辣的老少男人們，醬料裏再添一勺辣醬，很快就吃的額頭見了汗，風萬裏邊擦汗邊讚一聲，“這樣的時節，這樣涮肉吃，簡直太新奇太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