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布巾給媳婦兒擦了腳，然後也不用她下地，直接抱了她放到炕上。

  夫妻倆挨坐著，好不容易平息了心緒，周心秀就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脫鞋給娘坐了？”

  林大山也沒隱瞞，神色裏也多了喜色，“是先生同我說起的，先生要收我做弟子。我磕頭時候，他說今日看見你脫鞋給娘墊在身下，說我們林家家風好，而我有你這樣的妻子，以後定然後宅安寧，能助我平步青雲。”

  “先生要收你做弟子了？”

  周心秀顧不上歡喜姚先生誇讚她，倒是為夫君終於達成心願，激動的不成樣子。

  “太好了，大山，太好了，咱們趕緊去告訴爹娘啊。”

  “不急，天色太晚了，明早再跟爹娘說吧。”

  “好，好。”

  夫妻倆繼續洗漱，躺進被窩都是睡不著，於是自然要陰陽調和一下。

  原本三個兒子都已經十幾歲了，夫妻間更多的是一起搭夥過日子，但方才洗過腳，兩人就像回到了新婚的時候，自然一番旖旎，不好細說。

  從來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一家子兄弟，也自有不同。

  林大山夫妻這邊溫暖之極，林大河院子裏卻是冷冰冰。林家待小廝和丫鬟很是體恤，幾乎入夜沒了活計，他們就可以歇息了。

  今日王燕又罵了半下午，誰也不傻，這會兒眼見林大河回來，眾人自然更是早早回了房。

  就是林仁林義林禮三兄弟都住去了老宅後院兒，一來兄弟們一處熱鬧親近，二來他們也不想摻和爹娘之間，老娘不孝貪婪，他們勸不住，爹爹若是責罵老娘，他們又不能聽著，索性不如躲了。

  王燕心虛，但餓了一下午，心裏又有氣，於是躺在炕上裝病，嘴裏哎呦有聲，若是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她要病死了。

  林大河進屋見此，怎麽會猜不到她的心思，他也是厭煩之極，沉默著洗漱，然後直接把被子放去了炕梢兒，離得王燕足有五六尺遠，就那麽合衣躺下了。

  王燕偷偷眯眼看著，心裏惱怒更甚，剛要開口鬧起來的時候，林大河居然當先扔出一句，“明日收拾行李，隨我去府城。”

  “啊？”

  王燕驚了一跳，她可是早就有這個心思，聽說府城那邊生意很大，還有獨住的院子，來往的也都是富貴人家，她過去做個富太太，日子簡直是太幸福了。

  但這般不等她開口，林大河就先“邀請”，讓她心裏又開始犯嘀咕。

  “那個，我去了府城，縣城的點心鋪子怎麽辦？”

  林大河暗自冷笑，應道，“扔給護哥兒看管，家裏這麽多人，總不會讓鋪子關門就是了。”

  “那怎麽成！”果然，王燕聽說鋪子要給旁人，她立刻就坐了起來，也顧不得裝病了。

  “我辛苦照管了三年的鋪子，憑什麽給旁人啊。那是我的…不，是咱家的生意！”

  林大河就猜到她會這麽說，所以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又扔了一句，“不去府城也行，留下來老實看著鋪子，但凡讓我知道你有一點兒不孝或者行事有錯，我直接回來寫休書，誰開口求情都不成。王燕，你最好想清楚，我另娶容易，還是你再嫁方便！”

  “你…”王燕氣急了，一口氣堵在胸口，卻不敢放聲大罵。她已經快四十歲，生了三個孩子，若是被休棄，誰家會再娶她進門？不能生，又不會幹活兒，難道娶回去當菩薩供著啊。

  但是林大河則不同啊，人到中年，在外經營那麽大的生意，事業有成，不缺銀錢。想要再娶，怕是大姑娘排成行。

  興許，他早就想再娶，一直就等著她犯錯兒，抓她把柄，給新人騰地方呢。

  王燕越想越恨的不成，一時猶豫不決，到底是跟著去府城，看著林大河不能尋新人重要，還是留在家裏守著鋪子不被四房搶去重要…

  林大河卻是不理會她，很快就睡了過去。今日因為林平和林華突然趕回，耽誤了很多事，明日都要趕緊去辦。

  林家兄弟多，他不在家，還有大哥二哥和四弟在，還有兒子侄子十幾個，但方家隻有方傑一個，總不好讓他這樣的時候再去府城。

  所以，他要同方傑商量好瑣事，然後留方傑在縣城，他趕去府城。

  至於王燕，在她心裏，肯定是銀錢比他重要，她一定會留下守著“她的”鋪子。

  他一個人在府城，圖個清靜，萬一王燕真是又闖禍，他就真的休了她，爹娘和兒子們也不會怨怪他沒有夫妻情義…

  深秋的清晨來的不算太遲，隻是晨風實在太冷了，負責定點報時的公雞都要鼓足了勇氣，抖擻幾下滿身的羽毛，才敢站上滿是霜色的牆頭。

  往田裏送糞的老漢，穿了舊襖，一路哼著小曲兒，倒也給這樣淒清的季節添了幾分生動。

  林家的早飯不算豐盛，但絕對管飽。

  老少二十幾口，即便是果凍兒都不能賴床，飯菜端上桌兒，所有人都要洗漱幹淨，穿戴整齊，坐在一起，喝著各色米粥，配著幾樣熗拌菜，幹糧是裝滿簸籮的饅頭或者發麵餅，偶爾嬌嬌不偷懶，下廚幫忙，簸籮裏就會換成韭菜盒子，豬肉餡餅或者大肉包子。

  當然如今多了小魚兒這個林家的義孫女，也是一般規矩。

  小魚兒換上了新衣裙，頭上紮了兩個小花苞兒，細眉大眼，除了膚色微微有些黑，乍看上去倒是真同嬌嬌小時候有三分相像。

  別說林家眾人愛她愛的不成，就是嬌嬌都覺得新奇，忙著給她添肉粥，夾包子。

  小魚兒也不認生，或者對於小孩子來說，給她好吃的，總會讓她格外親近幾分。

  果凍兒雖然同小魚兒玩得好，但也不時抗議幾句，奶聲奶氣埋怨姑姑不疼他了，惹的全家人都是笑起來。

  待得早飯撤下，眾人等著老爺子安排今日的事項。

  林大山第一個說起昨晚姚老先生開口要收他為弟子，眾人立刻歡喜壞了，紛紛恭喜他得償所願。

  林家當初冒著莫大風險救了姚先生父子回來，本意就是給林大山尋個先生，指點他功課，科考也容易一些。

  另外也是因為姚家盛名，近在咫尺，眼看著讀書人的“半聖”落難受苦，實在也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