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帶了剛剛引為知己的柳如意，回到了京都。

  今日他特意換了一身衣衫，暗紅色的流雲蝙蝠暗紋直褂，滾了暗金色的錦絨，外邊罩了一件玄色貂皮大氅，寒風中，依舊手拿灑金折扇，走動間，頭上金冠上的寶石寶光流轉，端的是風流倜儻，貴氣天成。

  走在他旁邊的柳如意，一身天青色繡纏枝白蘭的圓領襖，配了素麵的細褶裙，襯得本就秀麗的麵色更顯溫柔雅致。

  俊男美女，攜手走上台階，惹得一旁看熱鬧的路人，都是忍不住讚一聲，“不愧是六王爺，端的是天下第一風流。”

  待得感慨完，手裏拿了請帖的人，也是紛紛走上了台階。

  待得走進，有人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水晶窗，隻覺入手溫熱，卻怎麽也看不透其中的情形，於是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還以為多大的手筆，原來是不透明的水晶，不值什麽。”

  自以為尋到酒樓寒酸底細的客人，帶著這般挑剔的目光，陸續進了大堂。

  早有恭敬半彎腰的小夥計，按照請帖上的字號，陸續引貴客們進了左右的包廂。

  六王爺一行自大堂中央的紅木樓梯上了二樓，樓梯上包了綿軟的羊絨毯，毯子上編織著雲朵，風紋，甚至是飛過的鳥雀，踩在之上，倒好似當真踏著雲梯到了天境。

  待得走完最後一階樓梯，再邁步就進了一扇雕花門，依舊是羊絨毯鋪地，轉過四扇的仙境屏風，入眼是極寬闊的一間房子，靠著裏側的牆壁，用屏風分隔了兩個空間。每個空間裏都有黃花梨的立式櫃子，沒有什麽特異雕刻的花紋，卻給人一種簡潔又幹淨的感覺。

  櫃子對麵則是三張寬大的雲椅，紫檀或者黃花梨鑲嵌了大理石的木架，靠背扶手座墊兒都是宣軟如雲朵一般的羽毛墊，外裹了最好的錦緞，往裏一坐，就好像陷落在雲端，舒服的說不出話來。

  早有笑容甜美得小丫鬟，上前伺候著六王爺和柳如意分開就坐。

  小丫鬟跪倒在羊絨毯上，親自動手伺候兩人脫去鞋子和大氅。立刻有另一個小丫鬟上前，接了鞋子和大氅，打開衣櫃，用一個古怪木頭架子，把大氅掛好，然後拿出一隻小巧的毛絨撣子，清理了鞋子上的灰塵，幹幹淨淨，放在下邊單獨的櫃子裏。

  另一邊的小丫鬟，早就從椅子下拿出一雙沒有腳跟的青色羽絨軟鞋，仔細替兩人穿上。

  六王爺還罷了，出生在皇家，錦衣玉食，已經成了習慣，這般被伺候，雖然讚一聲周到，但也隻是周到罷了，並不能讓他覺得新奇。

  可柳如意卻不是，身下宣軟的雲椅，腳下溫暖的羽絨鞋，讓她本有些疲憊的身體，瞬間舒坦的不想動一下。

  可設計這酒樓的人，好似有意捉弄人一般。

  那個清理鞋子的小丫頭，笑著推開櫃子旁邊的兩扇屏風，居然露出一麵立著的水晶，不知道水晶經過了怎樣的處理，被上邊懸掛的燈籠一照耀，居然泛著光澤。

  小丫頭眼見柳如意注目這裏，就笑道，“貴人，您要整理一下頭飾衣衫嗎，這麵鏡子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這是鏡子？”

  柳如意好奇，起身走了過去，結果剛到跟前，她就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聲音都尖利了三分，喚道，“王爺，王爺，您快來看！”

  六王爺手心裏敲著折扇，邊笑邊走了過來，“什麽好東西，惹你這麽…啊！這是…鏡子！”

  六王爺驚得手裏的扇子差點兒掉地上，以前他在宮裏也見過海商帶來的鏡子，不過圓圓的一小塊，甚至比嬰孩兒的拳頭大不了多少。因為皇兄賞賜給了姚妃，還惹的皇後很是氣惱。

  沒想到，今日他居然見到了這麽大一麵，一人多高，兩尺寬，鑲嵌在雕花木框裏，仿佛安靜的美人，無言溫柔，卻任誰也無法忽視她的美麗…

  從頭上的首飾，發髻，妝容，衣衫上的皺著，翹起的裙角，軟鞋尖上的明珠，哪怕是一點點瑕疵都看得清清楚楚。

  柳如意即便再淡定，這會兒也忍耐不住了。照完身前照身後，恨不得整個人都鑲嵌進鏡子裏才好。

  六王爺看了半晌，過了新奇，更多的是琢磨這酒樓的東家到底是何許人，哪裏尋了這樣的這樣的奇珍異寶。

  可惜，不等他多想一會兒，小丫鬟卻在一邊又開了口，“王爺若是無趣，可以賞賞夜景。”

  說著話兒，兩個小丫頭，合力拉開了南麵窗邊的如意雲紋緞窗簾。

  簾子後是滿城的燈火，路上悠閑的行人，高聲招攬生意的小販，笑眯眯送客人的布莊掌櫃，也有難得跑出家門的少女帶了丫鬟，或者子明風流的才子忍著寒冷也要解開身上的披風…

  “吧嗒！”

  六王爺手裏的折扇到底沒逃過掉下的命運…

  “這…外邊鑲嵌的那些水晶，居然是…透明的！”

  六王爺驚得指了整整一麵水晶牆，問道，“方才在外邊，看不見其中，為何裏麵卻能看清外邊？”

  小丫鬟恭敬彎腰，應道，“王爺恕罪，奴婢也不知其中緣由。隻知道這是我們東家花費了大力氣從一個神秘之地尋來的。這水晶特別脆，遇力即碎，但卻外觀暗淡，內視清楚。安放在這裏，供給貴人們賞景之用，又不必擔心被外人窺探驚擾，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確實，”六王爺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那水晶窗子，心裏浮起一絲覬覦之意，若是這樣的窗子鑲嵌在他書房，夏日賞雨，冬日賞雪，簡直…

  “王爺，貴客，裏麵請。我們樓裏還準備了更多的珍貴之物，等待王爺和貴客賞評！”

  小丫鬟引了六王和柳如意往裏走，甚至還沒忘了撿拾起地上的折扇，捧在手裏。

  房間之北裏側開了一道小小的遊廊，遊廊左側是三間包廂，第一間擺了紫檀的圓桌和官帽椅，南麵依舊是可以賞景的玻璃窗，左右兩側擋了綢緞窗簾，裝裱的金碧輝煌，窗口兩側各有一隻碩大的瓷缸，裏麵沒有什麽奇特之物，隻種了兩棵茶花，但細細數一數，花開十八朵，朵朵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