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拘在哥哥背上，手裏托著一袋薯片，哥哥嘴裏塞一片，她自己啃一片，兄妹倆吹著溫柔的暖風，邊走邊吃的哢擦有聲，都是分外歡喜愜意。

  村外田裏，各家鄉親已經開始準備收工，眼見林榮背了嬌嬌，就遠遠打了招呼，“榮哥兒回來了？”

  “城裏生意好吧？”

  林榮笑著一一應了，很快到了自家田頭兒，果然，林老爺子和林大海林保幾個，見了他回來都是歡喜，在水渠裏洗幹淨手腳，就說笑著一起回家了。

  馮氏燒了兩條大魚，每條都足有四斤多，改了花刀，拍上麵粉，下油鍋炸的定型，顏色金黃，再燒了酸甜的湯汁兒澆上去，乍然嘭起的香氣，立刻充斥了整個堂屋。

  林護幾個本來沒有多餓，但一嗅得這個味道就覺得前胸和背後都擠壓在一起了。

  “哎呀，餓死我了!”

  “就是，大娘偏心，榮哥回來就做澆汁兒魚！”

  “你們幾個沒良心的小子，”馮氏手裏接了丫鬟盛好的飯碗，一邊遞給幾個小子，一邊順手拍了他們一記，“你們整日在家裏吃飯，好東西吃的還少啊。榮哥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做個他喜歡吃的菜，你們還挑理。不是說要兄友弟恭嗎，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

  林護幾個笑嘻嘻吐舌頭，做鬼臉，惹得家裏人都是笑起來。

  其實他們哪裏是吃醋，不過是見到哥哥回來，另類表達自己的歡喜罷了。

  今日，姚老先生給林大山講破題，多說了一會兒，正好趕上飯口，老爺子就留了他們父子一起吃過飯再回去。

  加上一起從學堂回來的胡天明和劉師傅，兩張飯桌坐的滿滿當當。林老爺子動了第一筷子，眾人才紛紛吃起來。

  林大山用公筷給姚先生父子挑了魚刺，送到他們麵前的碟子裏，然後才同老爺子說起學堂裏的一些瑣事。

  胡天明這個走馬上任的大管家，敬陪末座，也不時幫襯兩句。

  另一桌兒上，嬌嬌給奶奶挑了魚刺，還要給嫂子挑一塊，就發現嫂子麵前的碟子裏，已經堆了好幾塊了。不必說，定然是老娘照顧的。

  她“幽怨”的掃了老娘一眼，那控訴自己失寵的小眼神，惹得董氏和周心秀幾個都是笑起來，於是她麵前的碟子也迅速被堆滿了。

  大蓮吃著酸甜味道的魚肉，就著米飯，胃口大開。她如今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將近七個月的肚子，這會兒已經很大了。但平日家裏人待她千好萬好，吃喝也是要什麽有什麽，水果更是沒斷過。所以，這會兒她看上去，並沒有別家女人懷孕時候那般枯瘦模樣，反倒白胖富態，看著就多三分福氣。

  想到母親每次上門，囑咐她的那些話，她就笑道，“嬌嬌，明日有功夫來我屋子，我給你做了一套衣裙，你試試大小合適不？”

  “呀，我又有新衣裙了，謝謝嫂嫂！”

  嬌嬌歡喜的搖頭晃腦，笑道，“明日，我穿出去，紅英肯定又要鬧著她哥娶媳婦了。但是再娶，她家也娶不到我嫂子這麽好的媳婦啊！”

  “這丫頭，就是你嫂子再好，也沒有這麽顯擺的啊。”

  馮氏嗔怪閨女一句，手下卻給兒媳加了一塊排骨，顯見對這個兒媳，她也是分外喜歡。

  當然，若是這一胎，能生個小子就更好了。不過，她掃了一眼吃的花貓一樣的閨女，又改了心思，閨女也好，閨女貼心…

  這般說說笑笑，待得吃飽喝足，眾人就各自散去了。

  第二日，胡天明過來大院兒送賬冊的時候，笑著說起，“老太爺，顧家送來八十匹棉布，正好夠新學童們每人做一套衣衫的，山長做主收下了。這般，家裏就不用采買棉布了。”

  “哦，還有這事？”

  老爺子有些驚訝，但轉而又搖搖頭，繼續吧嗒煙袋鍋兒。“顧家人行事算不得周到，但天澤那孩子還不錯，待大山也恭敬，是個難得的。”

  “是啊，老太爺，我平日在學堂裏瞧著，顧家小少爺懂禮又和氣，確實難得。”

  他們兩人說著，倒是嬌嬌坐在一邊，眼珠子滴溜溜轉兩圈，猜測顧天澤昨晚到底是怎麽同他爹談的，居然效果如此立竿見影。

  但這是人家私事，她好奇也就罷了，到底不好問。

  有了布匹，孩童們放學時候就抱了滿懷的東西回家。家裏隻有老娘的，就是老娘親自動手。家裏人多的，就派了針線最好的嬸娘之類幫忙。

  總之，不過三日，所有學童就都穿了新衣衫上學。青色的衣褲，腰上紮了腰帶，用同色的布巾包了發髻，瞧著就幹淨爽朗。特別是後背上繡著的三個大字“京華堂”，分外顯眼。

  這般，跑在春風裏，走在村頭巷尾，輕輕鬆鬆為整個春日都添了三分活力。

  日子就這般寧靜平和的往前一點點滑過，林大海喊了村裏的兩個漢子幫忙，不過半日就在林大山後院的牆壁上另外開了一個小角門。

  林大江也選了兩套精致又不失大氣的木器，林華架著新買的馬車，親自從城裏送了回來。

  董氏帶了兒媳親手拾掇，把前院正房東兩間給了姚老先生，一間做書房和起居，一間是歇息的內室。

  東廂房裏則住了姚長鳴，同樣是一書房一臥房。

  新鋪蓋，新茶具，新的文房四寶，外加新花瓶裏插了田野裏采來的野花，整個房間算不得如何華麗，但卻絕對的舒坦溫暖。

  當晚，吃過飯的姚先生父子就被引著到了新住處。雖然在山上也有吃有住，不曾受了什麽辛苦。但到底父子一間房，又有那麽多外人在，行事不便。

  如今，林家這院子可是太舒坦自在了。

  胡天明喊了選好的兩個小廝金一和火六，還有三個丫鬟春生，夏葉和秋桐，一起上前給先生磕頭，笑道，“先生，這幾個小子丫頭，平日就在院子裏聽吩咐，他們都簽了死契，又是懂事勤快的，有事，您盡管吩咐他們去做。若是他們不聽話，你就喊我過來教訓他們。”

  姚老先雙目掃過廊簷下搖曳的紅燈籠，林家老少神色裏的真心實意，他沒有說話，隻對著眾人笑著拱拱手。

  此時無聲勝有聲，林家這份救命之恩，周全之義，已經不是任何感謝之言能表達的。唯有看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