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心疼，就埋怨道，“家裏什麽事都好著呢，你當兒子們都是吃幹飯的啊。沒了你，照樣什麽事都沒耽誤。你就好好給我養傷，哪裏也別想動！下次，你再這麽嚇人，我就…我就不活了，省得跟你擔驚受怕。”

  許是想起這兩日的煎熬，董氏紅了眼圈兒，忍不住扯了帕子抹眼淚。

  馮氏和劉氏趕緊勸啊，“娘，你可別掉眼淚，爹這不是好好的嗎。”

  “是啊，娘。這次也幸虧爹和劉師傅趕去了，否則平哥兒他們就危險了。”

  “我怎麽不知道，就是後怕啊。萬一，這次血止不住，豈不是…”

  董氏眼淚落得更急，抬頭間，窗縫裏投射進來的光線，照在她的鬢角上，比之往日顯見又白了三分。

  老爺子看在眼裏，心中愧疚。娶媳生子，這麽多年，老伴兒沒少跟著他受苦，如今日子終於好過了，還要為了他這樣擔驚受怕。

  但他做了一輩子硬漢，軟話也說不出來，一時就有些僵住了。

  好在，還有嬌嬌這個鬼精靈。

  她撲進奶奶懷裏，給奶奶擦眼淚，笑嘻嘻替爺爺求情，“奶奶，爺爺知道錯了。先前你沒在屋裏，爺爺還說這次大難不死，想開了很多，以後還要帶你去府城走動，看看大山大水呢。您可不能傷心，傷心就老了，不漂亮了，陪在爺爺身邊，人家該說了，哎呀，這老頭兒好氣派啊，就是這老太太，嗯，醜了些…”

  “胡說！”

  果然，美醜兩字從來都是女人的七寸，一踩一個準。即便這女人已經年過半百，頭發花白…

  董氏瞪了眼睛，惱道，“我年輕時候也是十裏八村的好姑娘，若不是爹娘死的早，我叔叔嬸子待我不好，也輪不到你爺爺把我娶回來！”

  說罷，她才想起屋子裏都是兒孫，這般說，實在有些老不羞，於是羞惱的瞪了嬌嬌一眼，“知道你護著你爺爺，哼，等你爺爺好了，我連你們爺倆一起收拾！”

  “奶奶，我很乖啊，你不舍得收拾爺爺，也不能拿你的寶貝孫女頂缸啊。”

  嬌嬌假意喊冤，又去拉扯爺爺，要他同樣援手，互為臂膀，可惜，老爺子閉了眼睛，裝虛弱…

  嬌嬌氣得撅起小嘴，直道，“爺爺真不夠義氣！”

  眾人都是忍不住笑出聲，這笑聲就像一隻大手，輕鬆撥開了籠罩在林家上空很久的陰雲。

  正是閑話兒的時候，突然院外有人拜訪。

  眾人還以為是趙老爺子等人，也沒在意，結果卻是回春堂的程老大夫。

  董氏趕緊喊了林大海去請老大夫進來奉茶，當日雖然說多虧嬌嬌出手，但老大夫在一邊，也是幫了大忙，林家要承這份兒情。

  程老大夫早就惦記來一趟林家了，但又不想讓人覺得他覬覦林家的“神秘醫術”，於是好不容易熬了兩日，這才上門。

  當然，借口也是現成的，複診。

  喝了一口茶，簡單寒暄幾句，程老大夫就進了東屋，眼見坐在老爺子身邊的嬌嬌，他眼底的光就亮了幾分。

  林老爺子方才已經簡單聽孫女說過當日之事了，祖孫倆商量出對策，這會兒也就更從容了。

  林老爺子先謝了程大夫的救治，程大夫自然是客套一番。

  待得診脈之後，董氏忍不住第一個追問道，“大夫，怎麽樣，老頭子是不是沒事了？”

  程大夫點頭，應道，“林老哥的脈象雖然還有些弱，但已經徹底沒有性命之憂了。當日沒少流血，氣血虧虛的厲害，還需要喝藥調理，平日也要進補。若是恢複的好，再有半月就能下地慢慢走了。不過，也不要著急，還是多養養，省的以後落病根兒。”

  “好，好。”董氏歡喜之極，一疊聲應著，“家裏也不用他做什麽活計，肯定好好養著。”

  程大夫重新開了方子，調整了藥量，林大河接了過去，打算一會兒回城就抓了藥，再讓人送回來了。

  程老大夫也不是什麽圓滑精明之人，想尋個借口多呆一會兒，問問他心心念念的事。

  但一時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尷尬之下，就額頭冒了汗。

  嬌嬌看的好笑，林家眾人倒是疑惑，想問又怕老大夫覺得林家怠慢。

  到底還是林老爺子開了口，“你們都出去吧，我有幾句話對程大夫說。”

  董氏這次被嚇得有些成了驚弓之鳥，難得聰明一次，當即就問道，“大夫，是不是我家老頭子哪裏不好…”

  “不是，不是，我是有些小事要私下請教。”

  程大夫趕緊擺手，好說歹說才算讓董氏放了心，但出門時候，她還是不安的望向老頭兒子和孫女。

  嬌嬌笑嘻嘻同奶奶擺手，嚷道，“奶奶放心，有我呢。”

  果然，她這一句，比程大夫一萬句都管用，老太太立刻關門出去了。

  留下程大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子，苦笑著同林老爺子說道，“老哥，你家老嫂子和兒孫們待你可是著實不錯，若是我今日說你有個不好，怕是我都出不了這門兒了。”

  林老爺子沒有力氣，隻是扯了扯唇角，末了示意嬌嬌說話。

  嬌嬌坐在炕沿兒上，晃悠著兩條小胖腿兒，也沒拐彎抹角，開門見山。

  “程大夫，我可以把縫合外傷的醫術教給你，甚至教給你怎麽製作縫皮肉的線，就是傷口長好也不用拆線，很是方便容易。但你學了我的本事，就算我半個弟子了。我不要求你拿我這個小孩子當師傅敬重，隻要求你要把當日看到的統統忘掉，誰也不能說。否則…我能教你本事，也能把我的東西收回來！”

  小丫頭聲音軟軟糯糯，雖然說出的話很是強硬，但半點兒聽不出威脅的味道。

  程大夫根本無心計較這些，倒是歡喜的立刻站起來，追問道，“真的，林姑娘，你真願意把縫合的秘法教我？”

  嬌嬌點頭，含糊道，“其實這秘法也是我無意中同別人學的，教給你，以後救更多的人，是積德行善的好事。既然是好事，我自然要做。”

  “哎呀，我真是太…”程老大夫歡喜的滿屋子亂轉，待得勉強冷靜下來，想起嬌嬌的話，他又連連保證，“你們放心，規矩我懂，我學了林家的秘法，肯定不會對林家不利。若是違背，豈不是欺師滅祖，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