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二哥哥,我不想死,不想死……
作者:風吹小白菜      更新:2021-04-05 10:12      字數:2174
  “至親送別,往往會一路送到灞橋。”

  蕭弈牽著照夜玉獅子,走得不疾不徐:“送到灞橋的時候,再折下橋頭柳枝相贈,因此‘灞橋柳’也有離別之意。”

  四周熙熙攘攘,忽的一聲尖嘯衝天而起,金色的焰火在夜穹上瞬間綻放,緊接著,無數焰火緊跟著衝天而去,黢黑的夜幕立刻變得絢爛多彩。

  “真好看……”

  南寶衣仰頭觀賞,滿臉驚歎。

  蕭弈卻隻看著她。

  小姑娘在橋頭騎著照夜玉獅子,臉兒嬌美,清亮圓潤的瞳孔裏倒映出無數焰火,是今冬長安最好看的風景。

  焰火映在她眼中。

  而她藏在他心上。

  他揚了揚薄唇,跟著望向天穹:“你若喜歡,除夕夜的時候,我也給你放滿城煙火。一直沒跟你說,封後聖旨我已經擬好了,本想在除夕時送到你家,隻是今晚見你高興,我想讓你更高興些……”

  他的聲音一貫冷淡如寒冰。

  隻是跟南寶衣說話時,他總忍不住放得溫柔,對他而言,南嬌嬌是吹融堅冰的春風,他愛不釋手,還想將春風永遠禁錮在身邊。

  南寶衣聽著他的心意,笑容更加嬌甜。

  自打在盛京分別以後,她就不再是他的王妃。

  她好想正正經經風風光光,重新嫁他一回……

  她正歡喜著,脖頸處突然蔓延開疼痛。

  被蚊蟲蟄了嗎?

  她下意識伸手摸向頸子。

  漫天煙火下,她低下頭,清楚地看見自己摸了滿手的血。

  她怔了怔。

  那血液嫣紅刺目,順著她的手指滴落,染紅了她的裙裾和馬鞍。

  她再去摸,溫熱的血液仍舊流淌不止,哪裏像是被蚊蟲叮咬的樣子,倒像是……

  刀傷!

  腦海中千回百轉,最後浮現出沈薑的身影。

  雙生蠱……

  沈薑出事了……她自刎了?

  她不想孤零零活在冷宮裏,她不堪忍受冷清寂寥的歲月,所以設法拿到了利刃,自刎在這樣歡喜的長夜裏……

  南寶衣的小臉蒼白如紙。

  她的指尖顫抖著,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

  沈薑一心求死,可她還不想死啊……

  她忍受了那麽多年的坎坷艱難,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好不容易能和二哥哥長相廝守,她不想死……

  對死亡的恐懼,促使少女淚如雨下。

  她止不住頸間的血,聲音嘶啞顫抖:“二哥哥,二哥哥……”

  蕭弈抬頭。

  入目所及,鮮血淋漓。

  他的小姑娘脖頸上出現了一道醒目刀傷,她滿手是血渾身輕顫,已然哭成了淚人兒,昔日清潤靈徹的丹鳳眼緋紅如花瓣,盛滿了害怕和慌張,正求救般地凝視他,小心翼翼又抱著期望地喚著“二哥哥”。

  這一刻,滿街的熱鬧焰火和喧囂都離他遠去。

  他耳鳴得厲害,雙眼逐漸充血,全世界隻剩下刺目的紅。

  沈薑……

  是沈薑!

  她怎能自私至此?!

  “南嬌嬌……”

  他啞聲。

  他顫抖著抬起指尖,慢慢握住小姑娘沾滿鮮血的手。

  握住的刹那,他驟然收緊。

  他翻身上馬,把南寶衣緊緊抱在懷裏,一手握住韁繩,一夾馬肚,朝金陵遊的方向疾馳而去。

  刺骨寒風迎麵呼嘯,吹紅了他的耳朵。

  然而他的眼睛卻更加猩紅,薄唇不停親吻少女的臉頰和發頂,低聲呢喃:“沒事的……薑歲寒一定有辦法救你……”

  長夜漫漫。

  他厲聲高呼:“去冷宮阻止她!”

  暗中跟隨的十苦等人一個激靈,宛如出巢的鴉雀,紛紛撲棱著往皇宮方向飛快掠去。

  身後的焰火還在盛放。

  掛在馬脖子上的鐵藝氣風燈顛簸著,照亮了迎麵吹來的細雪,它們簌簌揚揚地落在蕭弈的鬢角,他眼眸濕潤泛紅,像是一瞬間白了頭。

  懷裏的小姑娘哭得厲害,淚珠不停滾落在他的手背上,明明隻是溫熱,卻深深灼傷了他的心。

  她抽噎著求他:“二哥哥,我不想死,不想死……”

  算計多年,奔波多年。

  一天也沒有好好放鬆過,一天也沒有與他享受過灶前笑問粥可溫的溫馨,一天也沒有以妻子的身份,與他舉案齊眉闔家團圓。

  她自問這一世無愧於社稷無愧於百姓,天底下的壞人那麽多,憑什麽死的偏偏是她?!

  蕭弈低頭親吻她的臉頰。

  明明是從不流淚的八尺男兒,卻有眼淚奪眶而出。

  他能在戰場上以一敵百,他能在朝堂上罷黜世家,他能在人間呼風喚雨,這雙手能提刀能撫琴,能握得住天底下最顯赫的權勢,卻無法擦去心愛女人的眼淚。

  大雪彌漫,街巷迢迢。

  從未覺得,前往金陵遊的路有這麽長。

  他怕這千裏神駒跑不過死神。

  他怕他這人間帝王,在地獄鬼差麵前也無可奈何。

  眼淚滲進嘴角,又鹹又苦。

  他緊緊抱著南寶衣,試圖用自己的體溫為她延續性命。

  照夜玉獅子終於跑到金陵遊外,因為跑得太急的緣故,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將蕭弈和南寶衣甩了出去。

  蕭弈仍舊抱著南寶衣,顧不得雙膝被磨出血,隻紅著一雙眼,拚命往金陵遊裏麵跑。

  薑歲寒和謝阿樓正圍爐吃酒,聽見外麵有人咆哮,連忙披了鬥篷跑出來。

  院子裏的風燈,照亮了滿天的鵝毛大雪。

  蕭弈抱著渾身是血的少女,撲通一聲跌倒在地,那驕傲孤絕的天子,此刻宛如瘋魔般紅著眼睛淚流不止,求薑歲寒救人。

  薑歲寒大氣都不敢出。

  他盯著南寶衣渾身的血,顧不得詢問緣由,隻咽了咽口水,囁嚅:“這個出血量……”

  謝阿樓看得著急,推了他一把:“愣著幹什麽?快去看看!”

  他被迫跌下台階。

  蕭弈喘息得厲害,滿臉是淚,顫抖地撥開鬥篷,小心翼翼地把南寶衣抱給他看。

  少女的臉色蒼白如紙,血液染紅了她的綠蘿裙,幾綹鴉青鬢發被血液浸透,黏黏稠稠地貼在麵頰邊,眼睫輕顫著,已是呼吸微弱。

  薑歲寒的目光,落在南寶衣頸間的傷口上。

  這樣深的刀傷……

  動脈已然割破,便是放在後世,也無力回天。

  見他臉色蒼白神情呆滯,蕭弈怒吼:“薑歲寒,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救人啊!”

  薑歲寒同樣紅了眼睛,淚水無法抑製地湧出。

  他呢喃:“蕭家哥哥,南小五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