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生者為過客
作者:潘遜      更新:2020-05-21 00:56      字數:3373
  自己要送他出村的話還沒說出口,田宇直接架飛劍從田大剛家的中堂飛了出去。高飛隻能邁步在後追了出去。

  “高道友,還有何事?”田宇看高飛追了出來,把飛劍定在半空,低頭問道。

  高飛兩眼一眯,抬頭向田宇看去。‘這家夥當年出賣自己給賈流田,是不是在這裏斬了他就能破除這裏的謎障?’

  “你是不是想要宗門功法?隻是這個真的不能給你。你靈根太差,不一定能修煉,而且給你會招災,就連我也要受牽連。這樣吧!”田宇說著話,丟下一塊銘牌。

  “這是我的弟子銘牌,要是有不開眼的人找你麻煩,你就把這個拿出來,多少還是有點用。”

  高飛把田宇的弟子銘牌攥在手中,心裏翻江倒海一般,‘要不要斬殺他?要不要斬殺他?’

  “仙師慢走呀!”

  一回身,隻見田大剛夫婦和眾多村民從家中跟了出來。

  看著田大剛那希冀的目光和田大嬸淚痕未幹的臉龐,高飛終於還是鬆開了握緊的拳頭。

  田宇一道電光,直衝藍天,轉瞬就越過一座山梁,消失在遠方。

  這田宇是不是現在這謎障的關鍵,高飛不得而知。既然放他離去,那就不再後悔。

  接下來的日子,高飛一遍又一遍的進山出山,要尋找通嬰靈路,可是無論怎麽轉,最後還要轉回這潛山村。

  “小飛,你這來來去去的究竟有什麽事?”老村長似乎看出了點什麽。

  “沒有什麽事。我隻是查看一下這附近的道路。”高飛隨口敷衍著。

  “也是,你畢竟也有修行在身,雖說不能繼續修煉,但這身體要比一般的人好很多。趁著年輕,也該出去走走看看。我聽說這天下有五洲,我們居住的地方叫南越州。你若能走遍南越州,要是小老兒還沒死的話,能否回來給我說說外麵的世界?”

  高飛盤膝打坐在村邊的一座小山上,別說通嬰靈路,就是這潛山村高飛也沒能走出去。

  蓮台已經被自己砍毀,再也不能發出大道之音指引自己方向,那定魂香的香氣也越來越淡,往往十幾二十幾天才能飄來一縷。再過一些時日,估計定魂香就會燃盡。

  時斷時續的香氣偶爾還能喚醒高飛,再這樣耗下去,等到定魂香燃盡,自己就真的要沉淪在這心魔幻境中了。

  難道真的隻能斬殺潛山村全村的村民才能破除這謎障?

  再也沒有像田宇回村那樣特別的事件發生,一切是那麽平淡。聞著定魂香那微弱香氣。高飛知道,是自己決斷的時候到了。

  ‘潛山村的父老鄉親們,不是我高飛想要殺你們,你們其實早就被紀家的人殺死了。現在的你們隻是存在在我的幻境中,等我破除謎障,回歸現實,我一定平滅紀家,為你們報仇!’

  拖著沉重的步伐,高飛一步步的走進了村子。

  “高公子,我爹準備了一些酒食,要我去大剛叔家喊你呢!”剛進村子,老村長家的二丫就迎了上來。

  “我、我、我。”高飛嘴唇劇烈的抖動著,看著這少女無邪的臉龐,高飛好不容易積聚起的力量頓時泄了。

  高飛無力的跟在二丫的身後向老村長家走去。

  “這些都是幻象,我必須要斬了這些幻象,否則我就不能化嬰。鄉親們,你們其實早就被紀家滅殺多年了,我現在不是真的要殺你們,這隻是證道!我必須這麽做!”

  高飛邊走便給自己打氣,錯過今天,也許那定魂香就會燃盡。

  沒有了蓮台的磬音,如果再沒有定魂香的醒神,那就真的可能要迷失在這心魔內劫之中。

  “公子稍待,我還有一物送給你。”老村長看著坐臥不寧的高飛,起身走進裏屋。

  ‘不能再等了。老村長,請您原諒,我就從您這開始了。’

  高飛盤算已定,霍的站起身來,雙手拳頭又一次捏緊。

  “我祖上也出過仙師,這是祖上遺留之物,留在我這裏已經沒用,就送給你吧!”老村長說著話,遞了一隻木匣過來。

  高飛緊握的拳頭再一次放開了,伸出手去,默默的把木匣接過,不用看高飛也知道,這肯定是那支‘紫萱符筆’。

  老村長還在說著什麽,高飛此刻什麽都聽不進去,手裏抓著木匣,兩眼呆滯的看著眼前老村長那有些佝僂的身軀。

  “啊!”高飛突然大叫一聲,奪門而出,向著村外奔去。

  天漸漸黑了,高飛呆坐在村外一座小山頂上,手裏還緊緊的抓著那隻木匣。

  ‘村裏的人一生都生活在這偏僻的山村,吃不飽飯,穿不暖衣,要防妖獸襲殺,還被家族逼迫,他們沒有怨天尤人,他們隻是簡單的要生存。就這樣,紀家也沒有放過這些淳樸的村民。他們已經逝去,難道還不能讓他們靈魂得到安息?為了所謂的悟道,難道還要我再殺他們一次?這樣做我與紀家有何區別?’

  露水打濕了高飛的額頭,高飛仰望著東邊緩緩升起的太陽。

  一夜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過去,沒有什麽感悟,也沒有所謂的悟道。要是說此刻高飛悟出了什麽,那隻有-----活著就好!

  時間一天天過去,高飛遺忘了自己的使命,徹底融入了這個村子。沒有悟道,沒有修行,甚至高飛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是一名修士。

  有時候高飛在田裏幹活的時候,也會抬頭看看天空,‘我的家是在這裏嗎?為什麽和我夢裏的家鄉不太一樣?’

  山頭青了又黃,花兒開了又謝,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老村長走了,餘懷仁走了,田大剛也走了。

  村子裏的那個曾經的仙師高飛也步入了老年,滿頭的白發,臉上的褶子都能夾住蚊子,他太老了!

  仙師的生命就是比凡人長一些,村子裏那些曾經跟著高飛一起玩耍的孩童都老的離世了,他還活著。

  不過他從來沒有娶過親,就這樣一直獨身住在村頭曾經的老村長家裏。

  他也沒有當過村長,但是家家戶戶有什麽事,他都會出麵幫著去解決。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也許這閃亮的一瞬就是它燦爛的一生。而我的一生呢?

  村裏最年長的老人在風燭殘年要獨自遠行,因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他想去找尋那個經常出現在自己夢裏的故鄉。

  夢裏不止有故鄉,還有一位等待著自己的愛人,雖然老人已經不記得她的模樣。但是老人知道,這個人他一定要找到。

  村民們勸不住這個倔強的老人,隻能為他準備好了幹糧和竹杖,一起送他到了村口。

  “你們回吧,好好的活下去。”老人和眾人揮手作別。

  有人偷偷的抹起了眼淚,孩童時代吃的第一頓妖獸肉是這老人去捕獲的,認識的第一個字也是這老人教的,村裏誰家沒有受過這個老人的恩惠?

  這老人就像是自家的親爺爺,可是他這一走,十有八九就會葬送在妖獸口中,說好的養老送終呢?

  老人太倔,為了一個夢裏的故鄉和已經不記得容顏的愛人,就這樣走上了不歸路,到底是不想死在村裏麻煩大家,還是為了他自己心中的那些無法割舍?

  已經這麽大的年紀,不在家安享晚年,還要去尋什麽夢中的故鄉,那是那樣的虛無縹緲,就算能找到又能怎樣?

  天地間仿佛有聲在低吟、回蕩。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狐死歸首丘,故鄉安能忘。’

  隻是這夢裏的故鄉和這現實的故鄉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元青子曾經的洞府裏,一隻香爐已經冰冷,裏麵的香塊早已燃盡。高飛此刻正趺坐在香爐邊玉床上的一塊蒲團上麵。

  若不細看,高飛此刻已經生機全無。精煉的肉身雖然沒有龜裂,但是已經呈現死灰般的顏色。

  洞府裏萬籟寂靜,就連洞府外靈草生長的聲音都能聽到。

  高飛的眉眼偶爾還能抖動幾下,證實這個人還活著,隻是這雙眼睛已經太久沒有睜開。

  見真有劫,悟真有魔。

  金丹雷劫是外力,隻要全力轟散它就行;元嬰心魔是自身,斬不斷自身的恩與情、仇與怨,又怎能去追尋那白骨鑄就的長生大道?

  古往今來,元嬰都是修士修行的一道天塹。就算是那十惡不赦之輩,也有著自己放不下的人和事,也有心裏一塊柔軟的地方。

  斬不斷,理還亂。

  在一處不知名的曠野中,老人終於倒下了,走過了太多的路,卻始終沒有尋到那夢裏的故鄉,還有那埋藏在心底的人。

  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也許還能再做最後一個夢,在夢裏還能再看一眼夢裏的故鄉。

  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我又將要歸往何處?

  以往那猶如夏夜星空的靈台紫府也開始幹枯,玉府丹田裏那尊元嬰幾乎要靜止,幾個時辰才看到它微微的抖動一下,努力的想要保持原來的旋轉,隻是它已經失去了力量。

  若是沒有人來強行打斷悟真,這修士的路也就走到了盡頭。

  就算是有人能打斷悟真,最多也隻能保證悟真的人不會死去,要想再次悟真,那比登天還難。

  悟真的人閉的都是死關。沒有修士願意悟真失敗繼續苟活。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悟真,寧願死!

  也許高飛不願就這麽死去,因為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了結,但是能打斷他悟真的人又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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