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找貓
作者:淑久      更新:2020-05-31 19:55      字數:8680
  刷

  陸溪瓷將自己壓在甬道底下,有風灌了進來,將她的魂魄吹得飄飄呼呼,腳步聲愈發得近了,她那笨拙的身子困在了陰影之中,在裏頭折騰半天也沒能出來。

  裴易錚慢慢地勾起薄唇,看不下去,指尖動了動,抬起袖子,一股力湧現,將陸溪瓷從深處拽出來。

  有黑色靴子踩在石階上,啪啪作響,仿如敲在人脆弱的心房一頒。

  陸溪瓷看著自己的魂魄被拘成了一團,心頭忽然掠過異樣的感覺,“你不躲起來嗎?”

  陸溪瓷看著裴易錚那般慘不忍睹的模樣,聽著就腳步越來越近,就知道應該是下來巡視的,若是叫人知道了他敢從中逃出來,定要引起轟然大波,而他這個正主,自然不會好過。

  甬道的風冷,森森然如穿高山之雪,置身於其中仿若將人放在冰上,陸溪瓷恐是隔的太遠,看不清眼神,她看了幾眼裴易錚他都沒反應,剛打算自己穿過去提醒一二,裴易錚眼角都微微抽了一抽,目光也沉下來,陸溪瓷便被他拎小雞似的丟去一邊。

  “哎呀!”

  陸溪瓷這回靠的裴易錚近了,又險些栽在了裴易錚的懷裏,陸溪瓷以為自己的魂魄會穿過他的身體,沒想到自己卻定定地在他的跟前立住了,似她這鬼真有實物一般。

  陸溪瓷剛直起身,露出個腦袋,定眼打量著他身上的繃帶,這才想起來,他被押到這裏的時候,依舊是一副傷員的打扮,她正尋思著心事,張了口。

  忽爾,一把劍擦著她的耳朵釘在她不遠處。

  陸溪瓷麵皮僵了僵,渾身僵硬地轉過了頭,不由自主地朝著劍所指的方向看去,腦袋裏是轟的一聲,完全一片空白。

  人跟失了魂魄似的。

  裴易錚抱著胸,很是無語,“我都不懼,你怕個什麽?”

  陸溪瓷良久才回過神來,心底頓時哀哀叫了一聲,暗道自己早該想到的,裴易錚這這般不謹慎的性子,跟著他走,定是要吃夠不少虧的!

  伴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四周沒人,卻有聲音傳來。

  陸溪瓷眼皮又跳了跳。

  一股陌生的氣息撲麵而來,於是陸溪瓷覺得脖子後麵冒寒氣。

  很快,便有一個少年快步的走來,盯著空茫茫的四中,疑惑的開了口。

  “哎,奇怪,我剛剛明明感覺到了……”

  “你性子也當真太過衝動了,萬一誤傷了人呢。”

  “這裏哪有什麽人?”

  “也是,咱們下去瞧瞧吧。”

  這邊說著那人終於把那一柄插在甬道上的劍給取了出來。

  陸溪瓷剛被風刮到了裏邊去,遠遠的看著那幾個人立在裴易錚的身旁,整個身子忍不住抖了起來,眼神充滿了驚恐,自己背對著一堵牆,想象著自己就是那一堵牆。可卻似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些人呼吸仿佛落在自己的耳邊一般,她不由得看了看暗無光線的甬道,他們應該不會舉蠟打火把吧?

  萬一就有人弄出了些火光,照亮了這裏,那他們兩個是不是都得完了?

  在陸溪瓷心驚膽戰之中,忽見的突然有一人靠近了裴易錚,那人皺了皺眉頭。

  陸溪瓷將心放在了嗓子眼上,卻見那人處在裴易錚的跟前,半響卻沒了反應。

  陸溪瓷:“?”當真是有驚無險,可那人分明都把頭給懟到了裴易錚的身上去了,竟然還沒有瞧著裴易錚???!!

  這眼神但真的不好使。

  看著那幾道身影來去匆匆,陸溪瓷有些目瞪口呆,仰頭看著好整以暇立著的裴易錚,她覺著一道天雷劈進了自己的腦殼,自己渾身都僵硬了,戰戰兢兢問:“他們………是瞧不見你。”

  裴易錚眼角都微微抽了一抽,沉吟了半會,點了點頭。

  陸溪瓷於是期期艾艾的問,“你怎麽不早說!”

  剛剛自己那般狼狽的樣子,他在旁倒是看熱鬧倒看得非常的起勁,她眼神不自覺的鄙夷的看看一眼。

  陸溪瓷看著裴易錚是又氣又急,視線順了順,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著,那麽,地牢裏的人呢?裴易錚是不是也有法子糊弄過去,既然他這麽神通,也不至於淪落成如此地步吧,那也難怪他能夠如此輕易的看得見自己嘍。

  裴易錚慢慢地勾起薄唇,一副萬事不驚心的模樣。“你都成了鬼,都忙著躲起來,方覺得應該是你的雅興,不忍心打擾你。竟然如此,告知無益………”

  “我看你是單純不想看我太舒坦而已!”早告訴她,他有如此大的本領,也不至於讓她提心吊膽了一路。陸溪瓷心裏頭有些氣不過,但是又看一下自己虛弱的魂魄,看了一眼淡定如斯的裴易錚,罷了,彼此都是那麽狼狽的人,也不必在此互相傷害。

  “……”

  裴易錚是早也習慣了陸溪瓷各種表情各種作態,見她僵硬著半天沒動,便提著她的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你可記清楚了殺你的那東西的氣息?”

  陸溪瓷順勢的站了起來,問,“你是真有辦法應付那些人?”

  陸溪瓷目光從裴易錚身上掠過,便自然地落在了他沒了一個手掌的胳膊上,多看了有片刻,才重新抬眸用審視的眼神注視著他。

  裴易錚眼神直直地,不含太多情緒的望著她,陸溪瓷頓時背後汗毛登時倒豎。

  裴易錚挑眉看了一眼,怕成這樣?

  裴易錚雖不知自己怎麽就成了洪水猛獸,可也隻當是自己嚇著她了,並未多想。

  裴易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走?”

  陸溪瓷如今哪敢說什麽,隻得乖乖的跟著他走了。

  雖然知道這水牢特殊,住著靈獸,放過重犯,以前聽任遠意說說還做了不少紙片人,說不定還有傀儡,若是如他們這樣貿然走動,恐怕會惹的攻擊,死了都是活該,畢竟任家人自己人都是非常小心的,況且他們兩個外人。

  不過雖然知道裴易錚有點本事,陸溪瓷還是很擔心,怕那王八蛋有什麽秘訣,怕隱蔽行蹤但是半路的將自己給扔了。

  可是一路走到這裏,卻半點沒有發現什麽詭異之處,就是直直的一條長廊似的。

  陸溪瓷反而還漸漸的摸出了這水牢的構架來,反倒有點像仿著任家府所建造餓一座地下室。

  這地方就這麽大,來來回回的走著,也就逛了大半了,裴易錚氣息似是越來越虛弱似的,最後扶著用道上的牆,目光冷冷地看著前頭。

  陸溪瓷一驚,眼神也隨著他直直地看著前方,“莫非靈獸就在此處?”

  “沒有。”裴易錚驚奇的轉頭看了陸溪瓷一眼。“你莫是還不知,那被任家養了三十年的靈獸,已是一夕被斬殺了,靈獸的內丹都被挖了。”

  陸溪瓷忍了又忍,沒有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麽隱秘的事情,她知道了才有鬼,況且她的魂魄一直飄忽在外,她所活動的範圍有限,敏感程度也低,更別說什麽細節問題,她到如今整個人都是惶恐不安,腦中一片混沌,哪裏會注意到。

  陸溪瓷問,“要靈獸的內丹來作甚?”早不殺,晚不殺,偏偏這個當頭來殺,況且都精心的養了三十年了,早就聽說了,這個地牢就是專門為那靈獸額建造的,陸溪瓷一直以為是不舍得殺,或者留著大有用處。

  莫不成剛開始抓靈獸的時候,靈獸幼小,必須得養夠了三十年才能生出結丹?

  裴易錚似乎一眼看穿了陸溪瓷的想法,眼皮挑了挑,扯了扯嘴角道。“莫想太多,像靈獸這類的,一出生便可以結丹,至於用處,不過增強法力,延年益壽……”

  陸溪瓷“………”聽起來,好雞肋。也不明白任家人怎麽想的,三番兩次以靈獸起了禍端,結果實際上並沒有什麽大用處。

  不過,聽著靈獸已經不在了,陸溪瓷就放心的往前頭走,結果回過頭來,他依舊立在原地,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

  陸溪瓷有些納悶,莫非他剛剛的強硬都是裝出來的,實際上他就是一個連路都走不動的病美人,那可怎麽辦才好?

  陸溪瓷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想萬一他自尊心比較脆弱,自己當他揭穿了惱羞成怒怎麽辦,陸溪瓷閃回來,非常體貼的站在裴易錚一旁,陪著他休整,眼觀眼,鼻觀鼻。

  裴易錚聲音不含太多情緒,微微的掀起了眼皮,目光涼涼的。“往前走,可以岀去了。”

  陸溪瓷疑惑的看了一眼裴易錚,那麽,任家人進來的那個地方難道不是真正出口嗎?如果這個才是出口嗎,他又是怎麽知道的?若真是如此,臨近了,他為何又不願意出去了?

  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個領域,昨夜已經走過了一遭,裴易錚身子順著牆坐在石板上,開始了打坐。

  陸溪瓷將頭抬起來,仿佛看到了這條甬道盡頭的明豔的日光,竟莫名有些心虛,神情勉強,陪著他坐在那著,跟坐在針氈上似的。

  陸溪瓷斜著眼虛虛地瞥了裴易錚一眼,看他端坐如玉,又活似個佛,沒忍住“嘖”了一聲,看著他歎息,“你是怎麽混進這長鄉鎮來的?”

  孰料裴易錚就用這種若有所思目光望著她,半響才道。“無盡淵。”

  她想想有些困惑,又覺得有這地萬些耳熟。不過無盡淵她似乎還真的見過,是……夢見過。

  夢見一個地方,有一座斷崖,斷崖上站著一個人,那人看不見麵孔,隻記得,衣袂飄飄。

  她不知道是何處,可隱隱的心頭有一個答案,此處便是無盡淵。

  明明陸溪瓷在夢中沒有見著那人的麵亂,卻覺得那人生得非常的好看,她每一次夢見這些片段,卻又總不記得發生了何事,隻記得最終的結局就是讓人跳崖了………

  本身是可怖的一件事情,可是這般卻莫名的讓她生出了一些喜感來。

  就好比如你每次都在看一個靜默的一個畫麵,然後那畫麵中的小人,每一次在自己的麵前跳進那個深淵。陸溪瓷是不能體會那人立在斷崖久久地徘徊著,最終跳下去的其中複雜的感情,隻覺得像上一世她打土撥鼠的樂趣一般,有時候見他不見了,反而會去尋找他會在哪裏冒頭。有時候他在夢中看的那人看得久了,見他久久的不跳,甚至還生岀一些想加快劇情的衝動,急不可耐好讓他快些跳下去,自己早些結束這個夢境。可每當夢醒的時候,陸溪瓷又忍不住的每每反省自己……

  一陣陰冷的風穿過了長長的甬道,陸溪瓷魂魄差點被飄翻了去,陸溪瓷從自己的思緒裏抽了出來。

  眼前,坐著眉目清冷,猶如鬼魅一般的裴易錚。

  “三界無安,眾苦充滿,無盡淵,不是個好地方。”裴易錚淡淡的開口。

  陸溪瓷心頭忽然掠過異樣的感覺,似乎略過一時苦痛,三界無安,那,又是一個怎樣的光景?

  裴易錚目光則從她的麵上掠過,閉眼,笑,“無盡淵原來便是魔的地盤,近幾十年魔道不太如意,被一路的趕盡殺絕,便也就成了一個中立的地帶。是個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的好地方。”

  說著,裴易錚神情似乎頓了一頓。“本來我也不知道無盡淵那一條被破壞的靈脈最終的去向是何方,但是從上頭一路滾下來,滾著滾著便到了此處。”

  陸溪瓷有些目瞪口呆,一聽說那地方是殺人放火打架鬥毆的聖地,不由得又打量著他一眼,從那處滾下來,她定了一定心神,“你是被殺的那一個?”

  被仇敵追殺,一路落到此處來。不對呀,可是從天而降砸下來的,據說還把結界給砸破了,外頭的世界這般的生猛的嗎?

  裴易錚倏然之間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陸溪瓷是從哪裏得知自己是被殺的那一個,但又想一想自己這一具身體悲慘的遭遇,又的覺得是有幾分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陸溪瓷以為他至少應該是被暗算的,沒想到還真的是被人直直從無盡淵扔下來的,此時陸溪瓷又定眼看著他那猙獰的不得怖的傷痕,頓時對他的眼神也充滿了同情。甚至平視著他的眼神,忘記了害怕,而是不自覺的將他放在了一個弱者的地位。

  “你的傷口可否需要處理一下?”陸溪瓷想著,若不是自己如今成了一抹鬼魂,她怕是按捺不住的就幫他將這些傷痕累累的布條給收拾幹淨了,看著實在有些礙眼。不管他是什麽人,畢竟曾被自己精心照顧了這般的久的人,許是真的有一種受累傾向,她照顧得出了感情。

  “為何?”裴易錚似乎是真的不解,另一隻完好的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敲打了兩下,隨即頓了頓一口拒絕,“不必了,死不了,處理完了之後又得受傷。”

  陸溪瓷這才才明白過來,他或許是真的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陸溪瓷“……”

  就是嫌麻煩嗎。

  聽說修仙者生命力旺盛,一般的傷輕輕鬆鬆便處理好,根本難不住,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裴易錚悠哉悠哉坐著,涼薄好看的唇說著風涼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見不得光吧。”

  陸溪瓷:“……”

  陸溪瓷說他的傷口是出於一種關心和同情,裴易錚這般說她就有一些諷刺的意味了,莫不成他真的是一個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的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的人……

  還有,什麽叫見不得光,見說的話怪難聽的,她那也不是真見光死,隻是具備了所有鬼魂所應有的潛質罷了,陸溪瓷有些憤憤不平,隨即又有些傷感起來。

  裴易錚斜著眼虛虛地瞥了陸溪瓷一眼,目光有些嫌棄。

  陸溪瓷:“?”她一個鬼容易嗎,還要因為成了鬼一無事處被自己精心照顧過的病人嫌棄。

  他當初傷成了這樣,自己也沒有嫌棄他好不好?

  陸溪瓷懶洋洋,不滿的爬起來,伸個腰道,“你可走你的陽光道,不必管我。”

  裴易錚正在吐呐天地靈氣,聞言百忙之中又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學過什麽嗎?。”

  “嗯?。”陸溪瓷抬眸,而裴易錚的眼神卻隱有不同,帶著她說不明道不明的意味,不過……

  “你是想我岀去之前要讓我先練個什麽?法訣,靈符亦或其他。。”陸溪瓷這般想著,心砰砰的直跳,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有這麽大的好事?

  他那什麽時候也有同情心了。

  不是。”裴易錚非常平靜的說道。

  陸溪瓷一顆熱絡的心隨著他話語的落下,就如同當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連心頭都是冷的,順便嘲笑了自己一番自作多情。

  裴易錚狹長的睫毛微微扇了扇,

  “修煉不易,逆水行舟,有時其難更甚於活著,有道言三十年小成、五十年中成、七十年大成者,乃以‘術’論,然則修煉是‘道’,有了‘道’方稱得上有成。道者,凡人難成。

  不過你年歲不大,區區十幾年時間,實也學不著什麽,若能得皮毛,略通其術,也算不差。至於神通和傳承,你陸家傳承自成一派,修道者的記憶不會遺失,隻會封存。你日後自會記起來了。”

  陸溪瓷聽他的話她算是明白了,所謂的修煉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短時間內並不能傳給她。但是陸溪瓷有些不解,什麽是陸家的傳承。她是姓陸沒錯,但是她可沒有得到什麽傳承,更不是出自什麽名門大族,她隻不過是一個撕裂了時空跑到這裏來的可憐人。

  那麽裴易錚這句話翻過來,你陸家的傳承已經夠好了,不需要再學習其他的東西了,那她可得冤死了………

  還有,所謂修仙者的記憶不會流失是什麽意思,難道自己所做過的事,看過的東西都會永久的保存在自己的腦海中嗎,還是過目不忘的那種,聽起來令人非常的羨慕,如果真那樣的話,腦海中可惜豈不是存得太多了,豈不是要撐破了。

  那修仙者的壽命究竟有多長?三十年有小成?

  “我………”陸溪瓷指著自己,想了想又幹巴巴的道。“可以修煉嗎。”

  她眼神不自覺的黯淡下來,如今她隻是一抹鬼魂,就算是能修,莫不成就是修的傳說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鬼道。

  陸溪瓷神色有些黯然的低下頭來,心裏頭到底的生出了一股鬱氣。

  她以前不怎麽羨慕做人,但真正成了鬼,又懷念其做人的種種好處來,愈加懷念,愈加心酸。

  裴易錚慢慢地勾起薄唇。“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五行相生相克。”

  “這是………所謂修行入門嗎?”陸溪瓷抬起頭震驚的看著他,先前神態輕鬆的立馬端正了起來,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認真,這聽著聽著卻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覺。

  她不自覺地跟著念了一遍,發現念非常的流暢,仿佛好像早就練過了許多遍一般。

  裴易錚斜著眼虛虛地瞥了陸溪瓷一眼,

  “法術在小成之後渡在雷劫之下並無用,法器亦就是消耗品,不如自己的神通鍛煉好。”

  消耗的是真元,真元無所謂,反正這東西是取之於天,用之於天,它自己會回來的,靈器沒有了就是真的沒有了,但是跟花費功夫去鍛煉神通的卻是妥妥的大有好處。

  裴易錚停住了,看著她不說話。

  陸溪瓷被他看得心裏都有些發毛,有些寂然無言,良久,狹長的睫毛微微扇了扇,“什,什麽神通?”

  大佬是不是搞錯了,她沒有這玩意。

  一整個時辰,冰冷的地磚上,陸溪瓷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定的同他對視著。

  我跟大佬比眼大係列………其實心裏哇涼哇涼的。

  此時寂靜,就連風吹過都覺得安靜無聲。

  陸溪瓷是越看著心裏頭越是不安,莫不是他認錯了人,莫非心裏頭打著奪寶的主意,想要得到這所謂的陸家神通,想起他頭先開口就是這樣一句,細究起來頓時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陸溪瓷不知如今該不該承認她並非人什麽陸家人,心頭婉轉了一下,將自己唇舌尖將又吐出來的語言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也強行將心裏的抵觸與防禦卸了下去,讓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更弱勢,也更誠懇,“許是………真的忘了。”

  裴易錚隻是掀了眼簾起來,見她兩手搭在膝上循規蹈矩地坐著,濃長深黑的眼睫,歎了一口氣。“陸家神通,火燭銀花。”

  但凡知道了陸家人,多少應該都會知道陸家的成名一劍,火燭銀花。

  陸溪瓷乍聽,怔然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這一瞬,她整個人頭皮都麻了。

  她是……完全不知情。

  裴易錚看著她不說話。

  陸溪瓷頃刻間心思百轉千回,關鍵時刻,陸溪瓷是拉平了唇角,搭下了眉眼,竟然嘴一癟把頭埋下。

  裴易錚平靜地瞧著她,心裏頭不由得歎息一聲,他早該知道她是這般的模樣,於是斂眸道,“罷了,忘了,可重頭再學。”

  陸溪瓷一顆心在狂跳,是不安,是躁動,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是這般的答案,她抬眸起來時微有畏懼,卻還藏了幾分希冀,竟試探著問道:“我可以學?”

  裴易錚是不曉得從哪看到的陸家傳承的,偷來的搶來的如今也不是個計較的時候,總之就是裴易錚如今願意教她。

  教這一個已經成為鬼的可憐人。

  陸溪瓷低下頭時,有幾分愧疚,他是這般光明磊落的一個人,自己頭先還這般的想他。

  裴易錚站起來,偏離的陸溪瓷越近,陸溪瓷眼皮跳得越急。

  裴易錚搭下眼簾道:“記住我的手勢。”

  陸溪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眼神直接的粘在了他的手上,眼珠子完全是隨著他的動作而轉動。

  然後陸溪瓷在他的教導下開始坐定。

  很奇怪的是,陸溪瓷跟著他吐息了一周之後,風竟然就吹不跑她了。

  那這樣下去她練完一整套,豈不是有了一技之長,再也不用畏懼什麽風霜雪,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陽光下了?

  陸溪瓷謝欣喜若狂,抬頭眼神幾近炙熱看著他。

  裴易錚扯了一下嘴角,“我還沒同你講火燭銀花呢,莫急。”

  若是他沒有猜錯,陸溪瓷的身體的確是屬火,陸家世代以火為圖騰,甚至於以身飼火。反正如何都是適合她的。

  陸溪瓷:“………”

  裴易錚搭下眼簾道: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無,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

  因為如今陸溪瓷是鬼,裴易錚便稍稍的改動了一下功法,使得這套功法更加的適合她,免得她一時失控,被自己的這把火給燒成了灰。

  陸溪瓷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如果沒有功法的話,自己瞎摸還真有點怕,有大佬引導,就放心了許多。

  “你施來我看看。”裴易錚穩穩站著,動都不動一下。

  陸溪瓷愣神了許久,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陸溪瓷隻是說想練,還沒來得及練,最多觀摩了幾遍,裴易錚便讓她施來看看,能不能施展出來,她自己也不曉得,還是小心點為上,免得真挨一下。

  裴易錚挪了挪,朝後退去,給她留足了空間。

  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東風。

  陸溪瓷點頭,深吸一口氣,學了總歸是要用的,怕一時總不能成,若是心裏頭因為懼怕失敗過不了關,那可就辜負了別人的苦心呢。於起陸溪瓷便開始醞釀,醞釀了半天道。

  起似風,落如雨,落下便是焰火般燦爛,猶火樹銀花。

  裴易錚見她起勢許久,又道,“這神通需要人配合,我隨便攻來一擊,讓你來還擊,不要太重太快,最主要的是將自己屏蔽,你剛學,若是把控不好易受傷,我先給你留個時間掐訣。”

  裴易錚沒說話,袖口裏鑽出了一股黑煙,那黑煙徐徐升起,宛如受人牽引一般,化成了一個人形,慢悠悠朝她走來,那人隱還戴著麵具,背後糊成了一團,轉過神來,目光似乎有著不屑。

  滿級大佬徒手教菜菜做人。

  陸溪瓷嚴陣以待,端端地看著那一團黑氣向自己靠近,快速將決掐好,很奇怪,她第一次施展,居然覺得自然而然,很是平常似的使了出來。

  陸溪瓷手中法決越快,周身蕩起的氣息越是強勁,最後卻被黑影清新的回憶揮袖所有的氣息便散了去。

  陸溪瓷還愣愣地看著周遭空蕩的氣流,不由得有些喪氣。

  來回交手了好幾次,陸溪瓷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變強了,反而是越來越吃力,幾乎三招之下已經呈出一種敗勢。

  一股暖融融的氣息頓時撲麵而來。

  陸溪瓷不由怔了一怔。

  裴易錚眸底的思量便浮了上來,竟對她道。“將功法逆過來用。”

  陸溪瓷乍聽見這話差點嚇跪,怔然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這一瞬,她整個人頭皮都麻了。

  功法還可以逆過來?陸溪瓷忍不住抬頭看著他平靜的麵容,確定不是說著玩。

  聽說傳說中的吸功**就是將功法倒過來練的。

  她仔細得又瞧了裴易錚幾眼,原先不覺得,如今看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黑氣,隻覺身上邪氣重,莫不成,他本身就是練邪教的。

  陸溪瓷深得打了個寒顫,捏著法訣的手不住地抖了又抖。

  莫非裴易錚真的就是一個深藏不露大魔頭,那大魔頭教自己的還會有什麽!

  那自己練的又是什麽……陸溪瓷感到非常的茫然。

  見陸溪瓷半響沒有動作,似是在思緒神遊,裴易錚狠狠的擰了一下眉頭,搭下眼簾道:“對仗豈可分心?”

  這般的天賦,若不若是用下心來練,當真是朽木難雕。

  那自己練的又是什麽……陸溪瓷感到非常的茫然。

  見陸溪瓷半響沒有動作,似是在思緒神遊,裴易錚狠狠的擰了一下眉頭,搭下眼簾道:“對仗豈可分心?”

  這般的天賦,若不若是用下心來練,當真是朽木難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