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大姐你別哭了,我真不吃人
作者:陸輕晚程墨安      更新:2020-05-20 18:19      字數:5721
  陸輕晚發誓,她沒指望自己每次見到程家老爺子都優雅漂亮驚豔四座,但也絕對不能自己以狗啃泥的姿勢迎接聖駕!

  她肚子著地,右手上翹,相框完好無損,她長發鋪在地板上,鴉青色的綢緞般遮擋半張臉,原地臥倒的貞子也不過如此。

  她迅速想了想維多利亞秀場跌倒的女模特如何得體起身,依樣畫葫蘆骨碌碌爬起來也行。

  然而她腦海裏掌聲雷動、鎂光閃爍,現實卻一片肅殺毫無情調。

  說什麽都晚了。

  因為老爺子那貌似不利索的腿腳竟然轉眼的功夫已到她手邊,拐杖鄰近她的手,篤篤頓了兩下,“怎麽又是你?”

  指望著刷刷好感的,陸輕晚絕望。

  怎麽又是你?

  瞧瞧老爺子這話問的,五個字簡單明了表達對她的嫌棄。

  在程炳文看來,她上不得台麵,不懂規矩,沒有分寸,就是個黃毛丫頭,哪兒哪兒都配不上他們家天之驕子程墨安。

  她華麗的一摔,更把壞印象加深幾重。

  彌補無望,陸輕晚隻好找了個還算過得去的姿勢,左手撐地板支起膝蓋直立站好,萬幸別墅的地板防滑,沒造成二次傷害,“您好,您沒看錯,又是我。”

  陸輕晚擦了擦相框,完好的放回原來位置,照片上的人兒依然笑靨如花,歲月靜好。

  她的忐忑也被勾走了六七成。

  程炳文雙手握拐杖龍頭,矍鑠冰冷的眼睛直視她,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因為心情不悅而加深,“你來幹什麽?墨安不在,Neil也不在,有什麽事你電話裏跟他們說,走吧。”

  逐客令下的真是直接了當沒有婉轉餘地。

  陸輕晚臉皮不薄,老爺子的話實在冷漠,她雙頰騰地一熱,剪瞳顫了顫,“我不能走。”

  “怎麽?賴上我們家了?”

  “不,這裏是墨安的家,Neil的家,也是我的家,您讓我走哪兒去?”陸輕晚說的可憐兮兮,眼瞅著淚水要溢出雙睫,“人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墨安認定我是他老婆,我隻能跟他,他的家也是我家。”

  她吸吸鼻子,如獲至寶似的把相框抱在懷裏,撫摸裏麵的老公兒子,“和你一樣,我也局的自己很不配,但父母是命中注定的,我是Neil的母親,您硬要我們母子分離,我也沒辦法。”

  她說著說著,下巴擱相框,纖瘦的肩膀抖抖,可憐無助的抽泣。

  程炳文將拐杖握的更緊,手背上的老年斑撐開,“你哭什麽?行了,別哭了。”

  陸輕晚抽抽搭搭壓抑的不敢“哭”出聲,瑟瑟縮縮揉眼。

  “晚晚,飯菜做好了,快點洗洗手吃飯。”程夫人親自監督廚房,所有菜品均經過了自己的嚴格把關,符合陸輕晚喜歡吃甜和辣的飲食習慣,還有幾道開胃小菜,飯後甜品已經叮囑廚師烘焙。

  程炳文轉頭看到忙活的兒媳婦,又看了眼泫然哭泣的陸輕晚,這樣子怎麽看都像他欺負了小輩。

  他一把年紀了,整垮過不少競爭對手,玩兒了幾十年心機,一步一個碉堡打下江山,但他從未欺負過女人,何況是小丫頭!

  若是被家裏人看到,他的麵子往哪兒放?

  陸輕晚收拾幹淨臉上的淚痕,仰頭又是花兒般的容顏,卷翹睫毛高高掛上喜悅,“來啦伯母!哇,真香,好餓啊,有紅燒肉!”

  程炳文還在想招數,陸輕晚已經沒事人的放下相框跑掉。

  他老練深沉的目光看了看相框,又看看奔跑時有些瘸腿的陸輕晚。

  心情有些複雜。

  飯菜都是頂級食材,味道遠在五星級酒店之上。

  陸輕晚吃了甜品還不太餓,但程夫人熱情的給她夾菜,她統統配合的吃了個精光。

  吃到後麵,食物好像到了嗓子眼兒,她實在無法再奮戰,“伯母,我可以申請中場休息嗎?真的……好飽好飽啊!”

  程夫人一拍腦門,“哎呀都怪我,光顧著給你夾菜,也沒考慮你能不能吃得下,來來來,盤子裏的剩下不吃了——瑪麗,去給少奶奶拿消食片!”

  瑪麗是程家的傭人,美國人,大概三十五歲,體型豐腴,行動很利落,平時她都在後廚做事,剛才出來送湯匙,被臨時指派。

  瑪麗搓了搓手,用英文回答,“好的夫人。”

  陸輕晚忘了瑪麗,忘了快要撐炸的肚子,耳朵裏反複回放著程夫人那句“少奶奶”。

  程炳文坐主位,食不言,可是兒媳婦脫口而出的三個字,令他擰著眉頭抬起了臉,“阿嫻?”

  被公公提醒,程夫人笑吟吟岔話題,“爸,墨安平時出手都挺大方的,怎麽送女朋友戒指這麽小氣?你看晚晚的鑽石,女孩子怎麽好意思戴出去?”

  程炳文早已看到她手指佩戴了戒指,隻是故作沒看到罷了,如今兒媳婦特意提醒,他想睜眼瞎也不行,“胡鬧,他就是胡鬧,”想用白若夕當借口,可想想,自家孫子不喜歡她,拿出來不是自取其辱嗎?舌尖一繞,“他不懂事,你也不懂?”

  程夫人偷偷給陸輕晚使眼色,“可憐見的,大老遠從濱城飛到西雅圖,身邊也沒個人陪著,當了老板還親自出來談合作,跟墨安當年接手絕世集團一樣,批命三郎!今晚你住家裏,酒店不安全,墨安爸爸跟幾個朋友去爬山,今天不回來,我正缺個說話的人。”

  陸輕晚羞赧垂頭,“伯母……我還是回去吧,住酒店挺方便的,太打擾你們了,我怎麽好意思?”

  程炳文夾菜,吃菜,餘光看她瘸了的那條腿。

  “你要是不住下,伯母要傷心的!”

  半推半就,陸輕晚愉快的答應了程夫人的邀請。

  程夫人偷偷給丈夫發了個消息,“老公,你晚上住酒店,別回來,晚晚在家呢,我擔心她不自在。”

  車子已經開進西雅圖市區的程爸爸看到消息,心情比阿爾卑斯山還沉重。

  轉手,他給程墨安發了個消息,“兒子,你老婆搶了我老婆,你看著辦!”

  陸輕晚和程夫人聊了半宿,從枸杞玫瑰茶聊到無損傷玉米棒燙發,從熱門韓劇聊到巴黎時裝周,重點聊Neil的幼兒園。

  程夫人收了她送的手工飾品,對她的巧手讚不絕口。

  陸輕晚幹咳,“伯母,其實我很手殘,工藝品做起來不複雜,可是……我怎麽也學不會織圍巾,真是急死了。”

  她想在冬天來臨之前織好圍巾送給程墨安,看她織的針腳太鬆太大,圍巾軟趴趴一坨不成型,她隻好忍痛拆了重新織。

  如此回環往複,工程進度依然保持在起點。

  程夫人聽到她織圍巾,翻身就要去找東西,“織圍巾我最拿手,Neil小時候的羊絨襪子、小帽子、小毛衣全都是我織的,我給你看看。”

  Neil出生到三歲,程夫人親手給他織了各種款式各種顏色的鞋子、帽子、圍巾,毛衣,整整齊齊碼放在衣帽間大箱子裏麵。

  陸輕晚把箱子搬到地上,程夫人一件件的介紹,“這是他剛來我們身邊的時候穿的,一直留著呢。”

  看到那件小小的衣服,陸輕晚的頃刻間淚如雨下!

  那是美國醫院統一給新生兒穿的小衣服,女孩是粉色,男孩藍色。

  小小的娃娃,就是這樣被帶離她身邊,她一眼沒看到。

  程夫人抱了抱她,她心裏的痛她能體會到,她當年生程思安時難產,幾乎死在產房,撕心裂肺想死的痛,她全都經曆過,“苦了你了,孩子。”

  陸輕晚蹭掉眼淚,嗅了嗅小衣服,沒有奶香味,有很淡很香的洗衣液味道,“謝謝您伯母,我好像能看到他一天天長大,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程夫人又給她看了Neil周歲時穿的衣服,“對啦晚晚,你知道Neil抓周抓了什麽嗎?”

  抓周?

  她好想知道!

  “什麽?伯母您說,是什麽?”陸輕晚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兒子的小秘密,她想一夜之間把落下的功課全部補齊,想隔著時光跟蹣跚學步的寶貝說一聲“你好”。

  程夫人摩挲小小的衣服,那麽小,也不知道當年他怎麽穿進去的,怎麽一眼不見孩子就長大了呢?

  “他呀,真是墨安的親生兒子,連抓周都一模一樣!墨安小時候抓了錢,Neil也是。”

  咳咳咳!

  陸輕晚笑噴了,“哈哈哈,我以為會是什麽有文化有內涵的東西呢,竟然要錢,真是膚淺啊。”

  程夫人噘嘴,恨鐵不成鋼的苦笑,“我給他們放了玩具、書、漂亮的洋娃娃、零食,最不起眼的就是一塊錢硬幣,沒想到他們兩個眼睛那麽好用。”

  懂了懂了,大財閥基因天定!

  介麽說,Neil長大也是個頂級土豪咯?

  看完Neil的衣服,已經淩晨兩點多,程夫人還想拉她一起看相冊,但太晚了,陸輕晚讓她先睡覺,照片改天再看。

  等程夫人入睡,陸輕晚枕手臂,失眠。

  她最最心愛的寶貝啊,媽咪真的希望有時光穿越這回事,媽咪一定毫不猶豫的回到你出生那天,不遺餘力的把你留在身邊,看著你一天天長大。

  越想越興奮,陸輕晚翻了個身,程夫人睡的正香甜。

  她怕打擾程夫人休息,輕輕下了床,去外麵透透氣。

  隱隱約約中,陸輕晚聽到客廳有腳步聲。

  她的手頓在開關上沒有按,側耳仔細聽,的確有人在動。

  腳步聲好像察覺到有人,一閃便躲進了拐角。

  陸輕晚屏息不再動,過了幾分鍾,隱藏的身影又慢慢走出來。

  她勾勾嘴角,呦嗬,程墨安家裏居然有賊啊!

  陸輕晚雙腳退出拖鞋,光腳無聲無息的踩地板下樓,她走的很快很輕,像貓兒爪子隔著肉墊。

  嗖地一道掌風掃過黝黑的夜幕,陸輕晚的手掌精準摁住了黑暗中人影的肩膀。

  很厚實柔軟的肉,看來這隻賊體格不瘦。

  但小偷個頭並不高,應該是女人。

  啪!

  小偷手裏的東西因為受驚過度砸到了地板,在漆黑闃靜的客廳很駭然。

  “別動。”陸輕晚冷著臉悶嗬。

  小偷渾身顫抖,雙腿篩子似的幾乎站立不住,“是……是我。”

  嗯?

  陸輕晚眯了眯美眸,好熟悉的聲音,瑪麗?

  幾分鍾後,隻開了落地燈的客廳一角。

  陸輕晚和瑪麗對坐。

  瑪麗緊張的抹眼淚,她體型胖,每次抽泣沙發都跟著顫抖,“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陸輕晚最怕女人哭,她心軟,吃軟不吃硬,“我什麽也沒說,你哭什麽?”

  瑪麗手裏拿的是一盒包裝完好的冬蟲夏草,供貨地在中國香格裏拉,想必是別人送給老爺子的禮物。

  這東西按克賣,貴的要命,目測她手裏這盒市場價在十萬左右。

  瑪麗是個有眼光的小偷啊。

  “我……我聽說這個很貴,可以治病,我丈夫病了很多年,醫生說他不能痊愈了,我聽主人說中醫可以救治很多病,所以我在穀歌查了重要,冬蟲夏草能治百病,我……我……我……主人家裏很多禮物都沒拆開過,這個已經放在倉庫很久了……”

  陸輕晚明白了。

  瑪麗想給丈夫治病,但是買不起名貴的藥材,於是想偷走主人家的“閑置”。

  比起來現金珠寶,補品的確不太引人注意,而且財閥家裏這些都是小意思,丟了也沒人在意。

  哎,可憐的瑪麗,你怎麽不改個時間偷呢?

  “你想給丈夫看病,這個心裏我可以理解,但是偷東西不太好啊,你說,這東西早不丟晚不丟,偏偏我來了,丟了。我要不要背黑鍋呢?”

  陸輕晚撫了撫她的肩膀心想大姐你別哭了,我真不吃人。

  瑪麗藍色眸子包了滿滿的淚,想哭又不敢哭的太放縱,“對不起少奶奶,真的對不起,我放回去,再也不會動歪心思了,求你不要告訴夫人,求您不要告訴老爺子,他們一定會趕我走,我……沒有更好的去處了。”

  她早就動了偷藥材的心思,隻是程家來來回回這麽多人,丟東西很好查。

  好不容易等到家裏來了個客人,瑪麗心想著可以推脫給她,看老爺子的態度,對這位女孩並不喜歡,或許她可以趁機逃脫。

  可沒想到她竟然被抓了個正著。

  陸輕晚終於有了困意,哈欠一個連著一個,“你讓我幫你保密,也可以。”

  瑪麗婆娑的淚眼終於有了顏色,急切抓緊她的手臂,生怕她轉身改口,“謝謝少奶奶,謝謝您……”

  “不過……”陸輕晚拉長尾音,“我有個條件。”

  瑪麗抹掉眼淚,站直了身子,唯你是從的樣子,“少奶奶你說,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您說。”

  陸輕晚心想,我這麽做會不會不太厚道?

  會不會太渣?

  “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內線,也是我的助手,重點幫我在老爺子那裏刷好感,隨時觀察老爺子的動態跟我匯報,老爺子的作息愛好,日常娛樂,我全都要知道,能做到嗎?”

  瑪麗聽的有點愣,“少奶奶,您這是……”

  “說了你也不懂,嫁入豪門的準備工作。”

  瑪麗的確似懂非懂,但能不被抓包她願意聽從她的安排,“好,我答應你,全都答應。”

  非常好!

  陸輕晚拍拍冬蟲夏草禮品盒,“這個東西並沒有你說的那麽神奇,它是補品,不是藥,想給你丈夫治病,要去正規的醫院,實在不行去看看中醫,補品不能亂吃,也不一定適合你們美國人的體質。”

  瑪麗羞愧的低下頭,她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這麽做的。

  陸輕晚想到好久沒聯係的孟西洲,那貨醫術不是挺精湛的嗎?應該懂的吧?

  “我給你推薦個名醫,你把你丈夫的情況跟他說說。”

  陸輕晚給孟西洲發了個微信,“最近好嗎?想找你幫忙,我有個朋友……”

  遠在濱城的孟西洲,看到陸輕晚的短信,他罵了句“臥槽!”

  這丫太不要臉了吧!

  十八年不聯係一次,偶爾聯係就讓幫忙!

  不幫!

  “你好……”

  孟西洲把手機塞進白大褂的口袋,肩膀被人給拍了下。

  他正發著火呢,扭頭看到陌生的男人,當即耷拉下臉,“你誰?”

  “我是誰不重要,劉大夫在哪兒知道嗎?”

  呦嗬!這口氣!

  孟西洲卷了卷聽診器,連手一起放入大口袋,“我們醫院好多個劉大夫,你找哪個?”

  “急診室的劉雨蒙。”

  男人身穿幹淨清爽的秋季風衣,頭發梳理的整齊有型,五官很有辨識度,不像孟西洲身邊那群朋友顯眼,但他看起來很沉穩,語速不快不慢,自帶一派清越。

  身高比孟西洲略低幾公分,但放在男人圈子裏,一米七八也不算矮個頭,護士經過他忍不住多看幾眼,足以證明此人有那麽點魅力。

  沒來由的,孟西洲對他反感。

  “找劉大夫不去急診室,來這裏幹什麽?”

  孟西洲好像忘了,他就在一樓門診大廳呢。

  男人看到他的胸牌,孟西洲,他就是孟西洲,“父親讓我過來謝謝她,前幾天我爺爺在華夏醫院看病,多虧了劉大夫細心提醒,爺爺現在身體很好。”

  孟西洲挺了挺肩膀,比男人更高,“你爺爺?誰?”

  男人笑道,看了他的臉,可以知道年齡,“你不認識他,但我爸你或許知道,聶震。”

  孟西洲每天見的人、聽到的名字實在太多,聶震兩個字沒什麽存在感,他仔細想了想,“你爸……”

  男人意味深長的笑道,“你們不讓我爺爺住院,差點在院長辦公室吵起來,我爸性格有些急躁……”

  “哦!想起來了!官二代啊你!”

  男人謙虛的擺擺手,“不敢當,我本人不從政——劉大夫的辦公室在哪兒?”

  孟西洲指了指急診室,“直走,右邊第二個大辦公室。”

  “好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