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外公身邊，陸輕晚姐弟倆沾光不少，在座絕大部分都是濱城有頭有臉的角色，往後的商業合作，或多或少會給麵子。

  陸亦琛剛進入光影集團，年輕是其一，更主要的是，他沒有人脈、資源、渠道，除了手中的股份，基本算光杆司令，他需要打入更大的市場，積累自己的力量。

  歐陽敬亭嘴上微微笑著謙虛，“小琛少不更事，我可沒指望他幹什麽大事業，權當鍛煉鍛煉了，孩子嘛，總要多學習東西。”

  陸亦琛年輕，在殺伐淩厲的商場上麵，顯得格外稚嫩好欺負，但他擎著酒杯的姿態，不卑不亢，並沒有半點討好乞憐的模樣。

  幾個資深老狐狸順著歐陽敬亭的話往下接，其實心裏門兒清。

  歐陽敬亭又道，“小琛，這是你王叔叔，當年他創業的時候，比你大不了幾歲，你要多學，多看，有什麽不懂得，虛心求教！”

  陸亦琛乖乖的頷首打招呼，主動雙手握著酒杯敬酒，“王叔叔好，外公常說您是他最看重的企業家之一，希望有機會得到你的指點。”

  王姓男人嗬嗬笑道，“哪裏哪裏，能被你外公承認，是我的榮幸！”

  接著，歐陽敬亭陸續引薦了幾個大佬，他說話的方式輕巧自然，完全不像在幫外孫開路，但誰看不出來，這就是高端的招攬。

  歐陽振華看的牙齒發酸，父親為了幫助陸亦琛，竟然親自出馬，當年他出來闖蕩，也不見父親這麽盡心盡力，勝宇好幾次說希望家裏舉辦宴會，都被父親婉言拒絕。

  這個家，到底誰是嫡出，誰是外親？

  陸輕晚一個人斜靠著餐桌吃甜品，心道外公你好偏心啊，帶著小琛開闊圈子，竟然不幫我，我也在創業啊，我而已需要人脈好不好？

  重男輕女！

  “輕晚，怎麽一個人？”

  她捏了塊椰蓉千層酥，放入口中品嚐，身邊靠過來一道黑色的身影，古龍香水味道，混雜了煙草，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陸輕晚眼睛眺望著門外，歐陽勝宇在幹嘛？去找個那麽難嗎？怎麽還沒搞定？

  “張總，我跟你沒那麽熟吧？我姓陸，拜托你叫我陸輕晚，或者陸小姐。”

  輕晚？從他嘴巴裏出來，好惡心！

  張晨手指夾著紅酒杯，他身形高而瘦，在眾多賓客中算是搶眼的，隻是在陸輕晚麵前，總覺得矮了一截，這種感覺他很不爽。

  “我和你表妹是戀人，咱們還不熟？以後如果我和你表妹結婚，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張晨站在她斜後方，手臂越過她的頭，去拿三層高的食架上的點心，剛好碰到她的頭發，從後麵看，好像要抱她。

  陸輕晚轉身避開了他，抬頭冷冷道，“那我先恭喜你了！不過你和我表妹結婚，以後要叫我一聲表姐，或者你現在就叫一聲來聽聽？”

  張晨揣著什麽心思，陸輕晚很明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他恐怕想銅雀春深鎖二喬吧！

  真特麽的會做夢。

  張晨的甜品沒放進自己的嘴巴裏，而是拿在手裏欣賞，精致的小小粉色天鵝形蛋糕，好看，好玩，像眼前毒舌的女人。

  “嗬嗬，你看起來更像我妹妹，我比你大的多，叫你姐，不是把你叫老了？”

  “不會啊！我就喜歡當老太太，別說表姐，你叫我奶奶我都願意！”她說完，挑了個小小的紙杯蛋糕，全塞進了嘴巴，兩眼彎彎，笑的狡猾。

  璀璨的燈光閃過她的臉，擦上了少女的明媚，長而密的睫毛翩躚美好，讓眼睛更靈動。

  “你男朋友是誰？”

  張晨不回答她的話，繼續說自己的。

  想到兩人被歐陽勝宇安排的相親，陸輕晚心裏膈應，“我男朋友啊，就是一般般的人唄，哪兒像張總您，長得帥，有錢，富二代，送給外公的禮物一個比一個值錢，表妹真幸運！”

  張晨的嘴角抽了抽，陸輕晚在諷刺他，分明她送的禮物價值更高，“陸輕晚……”

  “我還有事，張總您自便，多吃點，多喝點，我就不招待你了！”

  誰跟你聊那麽多？

  現在人多嘴雜，說不定就傳出什麽毀三觀的流言呢，作為程墨安的女朋友，陸輕晚灰常的自覺。

  更主要的是，她很好奇，歐陽勝宇遇到了什麽大羅神仙，車燈還頑強的打著閃，裏麵的貴客還沒下車。

  就算是市長大人駕到，也不該如此擺譜。

  ……

  歐陽勝宇附身靠近車門，他已經耗了十幾分鍾時間，裏麵的人半個字不說，懶洋洋靠著椅背假寐，不管他說什麽，客人就是不回應。

  “您好，我是歐陽勝宇，歐陽老先生是我爺爺，您是爺爺的客人嗎？請您下車到家裏說話。”

  歐陽勝宇心裏不耐煩，傲慢的家夥，非要搞得滿院子的客人都知道？

  裏麵的人換了個姿勢，車窗隻落下一道縫隙，他能看清楚外麵，外麵卻不方便看清楚裏麵，瞥見歐陽勝宇的臉，男人哼了哼。

  “到底是誰啊？連大少爺的麵子都不給？”

  “太傲慢了吧？給老爺子過生日，竟然一點規矩不懂。”

  “完全不把歐陽少爺放在眼裏，什麽人物？”

  車燈一直打雙閃，客人們想不注意也難，不大一會兒，有人湊上去看熱鬧，低聲議論著。

  推杯閑談的客人，陸續走到門外，三五成群，看似在無意識的聊天，其實都好奇到底怎麽回事。

  歐陽勝宇有些窘迫，低頭叩車窗，“老先生，請您下車說話好嗎？我爺爺就在裏麵，如果晚輩有哪裏招待不周的，請您直接說明，你覺得怎麽樣？”

  陸輕晚探探頭，心道這位夠大牌啊，表哥好話說盡，賠笑賠小心，他愣是不領情，適當刷刷存在感也就算了，一群人盯著，過分了吧？

  “老先生，您是來參加我爺爺生日會的嗎？”

  歐陽勝宇磨的嘴皮發麻，毫無成效，語氣已經不像剛才那麽友善，此人若是在不領情，他會讓保安過來招呼！

  “呼……”裏麵的人伸了個懶腰，剛睡醒的模樣，“誰在外麵鬧哄哄的？歐陽勝宇？你是哪個？”

  聽到回應，歐陽勝宇頷首道，“你好，請問……”

  那人擺擺手，“我不認識你，換個管事的過來。”

  莫說賓客們吃驚，陸輕晚也呐喊，大爺您誰啊，不認識我表哥還敢來湊熱鬧？

  來賓都是名流，擅長掩飾情緒，也擅長演戲，一眾人笑鬧，“歐陽少爺可是歐陽家的長子長孫啊！您怎麽會不認識？”

  老者有打了個哈欠，“不認識，沒見過，換個人來！”

  歐陽清清走過來，跟哥哥一樣附身笑道，“老先生，我是歐陽清清，你認識我嗎？”

  老者往外瞥了眼，然後不甚滿意的撇嘴，“你哪位？”

  歐陽清清氣惱又羞窘，可是麵前男人好像不是什麽善茬，她隻好硬忍，“我是……”

  我勒個去！！

  陸輕晚趁老先生抬頭的瞬間，看到了他的臉，這不是種菜的老伯嗎？！！

  他怎麽會在這裏？！

  “姐？外公讓我看看這裏什麽情況，怎麽了？”

  鬧哄哄的一群人，終於引起了老爺子的注意，他在裏麵陪幾位貴客喝茶，讓陸亦琛看個究竟。

  陸輕晚眼眸旋轉，鬼點子跳進心坎兒，然後她踮起腳尖湊到弟弟耳邊，“小琛，你聽著……”

  聽完老姐的餿主意，陸亦琛吞吞口水，“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當然不是啊！聽我的沒錯！”

  歐陽清清吃癟，被老人家反諷一頓，氣的要叫人砸碎車門。

  身為天之驕女，她才不要被人這麽取笑！

  賓客們偷偷抿嘴笑，今天歐陽家這兩位好像點兒特別背，送禮物被比下去也就算了，現在來個不速之客，完全不給麵子，活生生的打臉。

  自家門口丟人現眼，以後出入上流社會的宴會，怎麽抬起頭？

  歐陽勝宇努力掩飾尷尬，推推妹妹的肩膀道，“你去請爺爺出來。”

  “哥……”歐陽清清咬牙，“不如讓人把他趕出去好了！”

  “喂，老頭兒！”

  兄妹倆正合計著處理的方法，陸亦琛的聲音突然闖進來，輕快無理。

  眾人一怔！

  他竟然這麽跟客人說話？

  迎著幾十道疑問的目光，陸輕晚靠近車門，隨意往上麵靠，“老頭兒，不在美國好好的種大豆白菜，來我外公家當門神呢？”

  眾人：“……”

  我的個天！這孩子恐怕是瘋了吧？

  陸輕晚搖搖酒杯，微笑，演技不錯嘛我的弟弟。

  陸亦琛敲敲車頂，帥氣的揚起下巴，目光所及都是金閃閃的首飾，“老頭兒，我姐說，你種的茄子還不錯，帶了嗎？”

  “你姐？”

  車窗突然搖下來，老伯將麵前少年仔細打量個遍，然後眯起眼尾，“你是陸亦琛？”

  陸亦琛長腿交錯，懶散雍容的像個貴族王子，“正是本少爺！”

  “歐陽勝宇都不敢自稱本少爺，他一個外孫竟然如此高調，太不會察言觀色了吧？”

  “但是他說那句話的樣子真的好帥啊！我不管我要粉他！”

  “這老頭是誰？不認識。”

  “沒見過，看他穿的真像個農民，找事兒的吧？”

  “老農民”收斂起剛才沒把持住的訝異，他轉頭太急，猛然看到了陸亦琛的臉，心裏一道影子與之重合，駭住了他，不過看仔細後，他心跳又恢複了正常，“你是小琛？”

  陸亦琛被他看的不太自在，這個人看他的時候眼神好奇怪，“沒錯，是我，所以你的特產帶來了嗎？”

  老農民好像剛吃了大力丸，竟推開車門，雙臂一攏抱住了陸亦琛的肩膀，然後傻笑好幾聲，“哈哈哈，陸亦琛！你個壞小子！”

  額……？

  陸亦琛被抱懵了，“我說……老伯伯？”

  “什麽老伯伯，叫姥爺！哈哈！”老人家笑的臉上裂開了幾道花兒，眼睛周圍的皺紋一層疊著一層，笑沒了眼球。

  叫姥爺？叫哪門子的姥爺？陸輕晚心裏閃過幾個念頭，難不成陸亦琛不是她的親生弟弟？或者他們倆都不是外公的親生外孫？或者他們的媽媽不是外公的親生女兒？

  老頭兒住在媽媽書中描寫的別墅裏，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難不成他是白泠風？

  靠……玩笑開大了吧？

  圍觀群眾門更是吃了鴨梨似的，心道什麽鬼？

  陸亦琛被他抱得幹咳，“老伯伯……您……”

  老者笑哈哈的拍打他的後背，“你這孩子！一點也不記得我了？哦，也是，那會兒你太小，我是你馮姥爺啊，你小時候尿過我一褲子，還有，你小子屁股上的胎記我還記得呢，來，讓我看看在不在？”

  老者說鬧著，伸手就要扯陸亦琛的褲子。

  陸亦琛嚇得趕緊捂住皮帶扣，“馮姥爺？”

  他真心沒有印象。

  老者則是一臉的欣慰，左看右看，這孩子長得俊俏啊，“沒錯，我就是你馮姥爺！你媽媽書裏是不是寫過一個外號叫三鮮老怪的人？就是我啊！”

  陸亦琛：“……”

  噗！！

  陸輕晚的酒水噴了。

  她讀過母親一本名叫《願你如五十歲孩童》的書，當時外公五十多歲，母親特意寫給外公當禮物的，裏麵談到了外公的好兄弟三鮮老怪。

  至於為什麽有這個外號，陸輕晚不太記得了，總之怪人本事很大，頗有江湖地位。

  沒想到竟然是種菜的老頭兒，高手在民間！

  不過似乎母親後記中說，三鮮老怪因一些緣由，發誓再也不踏入中國半步，怎麽他會回來呢？

  陸輕晚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旁觀者先驚呼了！

  “馮老先生！久仰大名，終於見到您本尊了！”

  “馮老，聽聞您定居海外，沒想到您還願意回到祖國，能見到您，三生有幸啊！”

  恭維聲不絕於耳，老者卻恍若未聞，繼續抱著陸亦琛笑嘻嘻道，“小琛，你們家這麽多人，數你長得最好看！剛才的那個歐陽勝宇是你表哥吧？長的不行！還是你好看！”

  歐陽勝宇：“……”

  陸亦琛：“……”

  呃……

  歐陽勝宇頷首恭順的問候，“馮老先生，您裏麵請。”

  馮伯臣撘眼掃了掃他，“急什麽？我還沒看到小丫頭呢！”

  歐陽勝宇更尷尬了，想說的全被堵回來，當著那麽多人，他如何下台？

  而馮伯臣這一鬧，眾人也恍然記起了許多往事，陸亦琛和陸輕晚是當年的大才女歐陽漁歌的孩子，漁歌早逝，兩個孩子卻繼承了她的美貌氣質。

  就算歐陽漁歌後來名聲被黑，她的才學卻為世人仰慕，她的孩子們，自然骨子裏帶有書香。

  如此一想，陸亦琛姐弟不動聲色的光環，便合情合理了。

  “我在這兒呢！”

  陸輕晚喝完酒，一個跳躍跑過去，小臉兒盈盈是笑，格外俏皮。

  馮伯臣見陸輕晚，馬上板起了麵孔，“你個小騙子！咱們要算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