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精神好了不少，但是因為剛剛懷孕的關係，氣色卻不是很好。

  顧彥深大概是5分鍾之前就已經回來了，正好子衿醒來，他上前，伸手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俯身，語氣輕柔，“醒了？怎麽樣，餓不餓？我給你買了點吃的，起來吃點，嗯？”

  子衿睡得有些恍惚，大概是最近發生太多的事情，哪怕是睡著，精神也是高度緊繃的，但是這會兒醒來，驟然見到顧彥深，她那顆浮躁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不是很餓。”

  子衿一張嘴，嗓子眼幹澀的很，一邊說著，一邊掙紮著坐起來，顧彥深又幫她調節了一下*的高度，最後還拿著靠枕墊在了她的腰上，他伸手從一旁的*頭櫃上拿了自己回來的時候，特地幫她去買來的粥，送到了她的麵前。

  那樣冷硬的男人，在外人麵前，隻是需要勾勾手指，就會有人幫他做好所有的一切，而他現在卻是端著一碗粥，小心翼翼地送到自己的嘴邊，又這樣溫柔地看著她，“不管餓不餓，你都得吃一點，寶寶，你已經睡了3個多小時了，而且之前也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你不是說想喝粥的麽？我特地給你買的，吃一點，好不好？”

  子衿真是沒什麽胃口，當然也和懷孕有關係，她自己明顯覺得，懷了寶寶之後，人很容易會想睡覺，偶爾會很想吃東西，但是有時候又什麽都不想吃。

  隻是顧彥深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再推，硬著頭皮吃了一點，索性的是顧彥深給她買的粥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子衿吃了幾口之後，隻覺得味覺也像是被打開了一樣，之後又吃了小半碗，最後實在是咽不下去了，她才搖了搖頭，“……真的夠了，吃不下了。”

  顧彥深放下碗，又體貼地幫她擦了擦嘴，然後才讓她半坐在g上，男人的大掌輕輕地揉著女人柔軟的小手，“是不是感覺不太舒服？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沒有。”

  子衿擰起秀眉，小小的身子在他的懷裏縮了一下，說：“……彥深，我想回家。”

  “下午的時候，我再讓醫生給你做一次全身檢查，沒有問題了，我們就回家。”

  子衿抿著唇，點頭，“……我還想去看看我爸爸。”

  顧彥深眸光一頓，子衿低垂著眼簾，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她輕聲說：“……剛剛我睡著的時候，做夢了，夢見了以前好多的事情，夢到了爸爸，還夢到了媽媽……”

  說到這裏的時候，子衿的嗓音，難免是有些哽咽，那些夢，現在已經變得很飄渺，可是那種感覺，卻在胸口上，不管是短暫的幸福和甜蜜，還是長久的痛楚和內疚，始終都折騰著她。

  “……我對媽媽的印象變得好模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做錯了選擇，現在我的爸爸還被關在那個醫院裏，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樣了。”

  子衿知道自己有點語無倫次，因為知道自己一度認定的某些人和事，驟然被人推翻之後，那種感覺，無疑就是翻天覆地的，她無法釋懷的是，自己對於喬世筠的認知，和這5年來的尊重，言聽計從，她更無法釋懷——如果真的是自己認人不清，那麽，現在申家，包括自己的父親，所有承受的遭遇，是不是就是她的錯？

  …………

  這樣巨大的石頭，仿佛是承載著一整個世界，重重地壓在她的心扉上，讓她惶惶不安，她哪裏有辦法放下心來？有些東西，以前都不會覺得怎麽樣，可是當真.相慢慢揭露的時候，她才會想到，原來曾經有所懷疑的事情，到了這一刻，都變成了最深切的恐懼。

  ——比如說，那時候她看到那些人，凶猛的壓著申東明，強行給他打鎮定劑。

  ——比如說，那時候她突然提到喬家，申東明會像是發了瘋一樣，撲上來就掐著自己的脖子。

  ——比如說，她想要從醫院把申東明接出來，喬世筠卻一直都在找借口推說。

  …………

  這些事情，現在都連在了一條線上，子衿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真相就是這麽的殘酷，可是你卻又不得不去接受。

  她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彥深，我不知道我還能找誰說，雖然現在什麽事都不能肯定，但是我總覺得……好可怕，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麽這5年來，我是不是等於助紂為虐，我是不是自以為是的以為幫了我爸，其實就是在害他？我真的……真的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考慮這件事情，我覺得太可怕……我想見我爸爸，彥深，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真的，我真的很想見他……”

  子衿的眼眶又慢慢的紅了，顧彥深看著她一張柔嫩的臉蛋兒，這會兒卻毫無血色，她蒼白的唇瓣，也一直都在發抖，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萬箭穿心一樣，伸手將她擁入了自己的懷裏，男人的下巴抵在了她的頭頂，他隻能將聲音輕，安撫她，“別這樣，子衿，不管結果是怎麽樣的，你要相信我的話，錯的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會是你，你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想見你父親，我帶你去見她，但是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神色恍惚，臉色也很不好，就算你父親精神不正常，他也能夠認識你的，對不對？他看到你這樣子，他也會心疼的，所以你答應我，先把病養好，然後我再帶你去，高高興興的告訴他，我的寶貝兒懷孕了，我們想辦法把他接出來，我一定會找專人照顧好他，也讓他和我們一起生活，嗯？”

  男人低沉的嗓音，溢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透著一種最純粹的感染力，隨著每一個字滲透到了自己的心尖上，就像是一幅美好的未來。

  這是子衿最期望的事情，她一直都想從那個醫院，把父親接出來，現在顧彥深這樣說，無疑就是給她吃了一枚定心丸，她緊繃的情緒，也隨之慢慢地放鬆下來。

  “……真的嗎？真的能把我爸從那裏接出來嗎？”

  “真的，我保證。”

  子衿反手抓著顧彥深的腰，貼著他的胸口，“……謝謝你，彥深，謝謝你。”

  “傻瓜，你和我說什麽謝謝？你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父親，那是我們的爸爸。”

  子衿終於噗嗤一聲，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顧彥深見她笑了，才算是真的鬆了一口氣，他伸手抱著她的臉頰，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你看看，看了多好笑，有什麽事情，都讓我來處理，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肚子裏的寶寶守護好。”

  他稍稍湊近了她一些，性感的薄唇，貼上去，吻住她的唇，兩人唇齒摩挲間，他的手慢慢地撫著她的脊背，那些讓人心尖都會酥.麻的情.話，一字一字暈開在彼此的舌尖——

  “你也是我的寶寶，你肚子裏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寶寶，所以我們一起守護好他，什麽都不要多想，也不要擔心，有我，一切都有我，寶寶，我愛你。”

  要有多情深意重，才會讓這樣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抱著一個女人，一個字一個字，費盡心思地去哄著她，平複著她的情緒，然後動.情地說著“我愛你”三個字？

  子衿的眼眶又紅了，隻是這一次，她不是因為難過，隻是太過感動。

  她的手慢慢地繞上了男人的頸脖，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付給了他，就仿佛是將自己整個世界，一並交給他一樣。

  其實，她早就已經融入了他的世界，她所有的一切，亦是他的。

  …………

  ※※※※※

  喬景婷聽到耳邊一直都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偶爾還伴隨著交談聲，她聽出來那聲音有點耳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想要醒來，卻是覺得後腦疼的厲害，最後終於是翻了個身，睜開眼來，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白色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這裏是在醫院。

  隻是腦袋疼的厲害，她伸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手一碰到了腦門，又發現自己的腦袋上麵纏著紗布，頓時睡意全無，腦海裏忽然閃過一些畫麵，她猛然坐起身來，隻是一動，發現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大卡車碾過一樣，渾身都是疼的。

  “……醒了，老爺，小……她醒了。”

  這聲音？

  喬景婷轉過臉去，果然見到一旁站著喬家的管家，沙發上還坐著喬世筠，她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張了張嘴，“……爸爸，您、您怎麽在這裏？我……我是不是……噝，爸爸，我的頭好疼啊……”

  “還認得出我來，腦袋應該也沒有摔壞。”

  喬世筠表情太過平靜，還帶著幾分若隱若現的輕蔑，隻是喬景婷這會兒的心思並不在喬世筠的臉上，自然是沒有發現這個坐在沙發上的“父親”，對她的所有看法和感情都已經變了個徹底。

  喬景婷還在努力的回憶著，她想起之前的事情，想起了自己是從二樓摔下來的，她還想起自己和謝靈溪之間的合謀，她想起了自己被季揚當場抓住……

  她這才有些後怕，抬起頭來，剛想要解釋什麽，卻不想正好撞入了一雙陰沉的雙眸之中，她本來對喬世筠就有幾分忌憚，自然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並非是他的親生女兒，不過這種忌憚，又好像是被20幾年的“父女感情”給衝淡了，所以一般情況之下，喬景婷都可以心平氣和地去麵對喬世筠，隻是這會兒，他如此陌生又疏遠的眼神，還是讓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爸爸，我……”

  “婷婷，你今年幾歲了？”

  喬景婷一冷，喬世筠倒是若無其事的看著她，她總覺得有些不正常，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正常，嘴張了半天，才悶悶地說了一句，“……2、23。”

  “都23了。”

  喬世筠稍稍揚了揚脖子，今天他沒有帶著拐杖，手中隨意地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似乎是一臉不勝唏噓的模樣，“時間過得可真是快，一眨眼你都23了，23，也該是懂事的年紀了——”

  他鋒利的視線，再度對上了喬景婷的，忽然話鋒一轉，冷冷地說：“那麽，你媽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對麽？”

  喬景蓮心跳陡然一頓，原本就沒有積分血色的臉，這會兒是連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殆盡，眸光驚恐地瞪著喬世筠，“…………”

  喬世筠光是看著她這樣子，心頭更是一沉。

  ——看來，自己估計的也沒有錯，她的的確確是知道的，這麽說來，這兩母女私下暗渡陳倉了這麽多年，整整23年，他竟然絲毫不知，被人當了20幾年的冤大頭不說，竟然還幫人養女兒？！

  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喬景婷，那雙眸子，就像是透著X光一樣，恨不得將她連體內骨頭都穿透了。

  喬景婷心中的慌亂漸漸就堆積起來，她不知道今天的喬世筠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用這樣一種怪異，卻又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其實自己小時候，喬世筠還是挺疼她的，畢竟她是個女兒，喬世筠不知道她的身世，當然是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女兒都是跟爸爸比較親，喬景婷還不知道自己身世之前，對喬世筠的態度，也是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的防備。

  就算後來她知道了，有些感情已經在了，加上她也從來不想去承認自己是李睦華和別的男人“私.通”下的產物，打從心眼裏，就把自己當成了喬家的千金。

  所以這些年她對喬世筠，有一種複雜的感覺，而這種複雜的感覺，到了這一刻，就像是驟然變成了所有的恐慌一樣，慢慢地滲到了她的瞳仁深處。

  一個人長期都壓抑著一件事，總是會惴惴不安，哪怕是最好的演技，那也隻是演技，事實的真相又能如何掩蓋得住？

  更何況，她喬景婷有著幾分演技？

  …………

  “……爸、爸爸，您、您怎麽這麽看著我？我、我不知道媽媽她怎麽了，她怎麽了……”

  喬世筠閉了閉眼睛，似乎是懶得說了，他伸手一揮，邊上站著的管家，很快就上前，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喬景婷，管家指著照片上的男人，也不再稱呼她為小姐，隻是開門見山說：“老爺是在問你，你應該是認識這個男人的，對麽？”

  喬景婷隻覺得後腦嗡一聲，整個世界都像是被顛覆了一樣，她像是瘋了一樣，伸手就一把拍開了管家的手，那照片也頓時落在了地板上，她一眼都不敢再多看。

  “……我、我不知道，爸爸，我……”

  “你叫我什麽？”

  喬世筠皺著眉頭，語氣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可是如果你真的去看，就會發現他的眼底深處，有著席卷一切的狂怒，一輩子都在忙於算計別人的人，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做了一件最最愚蠢的事情，哪怕是一般的男人，都會無法承受，更何況還是他喬世筠，他最忌諱的事情，並不是他的那個老婆，在外麵如何的亂搞，因為他默許了那麽多年，也因為他不想再去碰那個女人，但是幫別人養女兒這種事情，竟然也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他身上那種冰冷的氣場，仿佛將這個房間的溫度都驟然拉低了。

  “……爸爸，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喬景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光是看著剛剛那個照片，她就知道出大事了，那照片是徐詹的，她當然認識他，可是她一直都以為喬世筠不知道這號人，哪怕他知道，他也沒有理由拿著徐詹的照片給自己看啊……

  除非他已經知道了……

  喬景婷被這個閃過在自己腦海裏的念頭嚇得心跳都要停了，她惴惴不安的坐在g上，腦袋鈍鈍的痛著，呼吸放的極度緩慢，眼神四處閃爍，就是不敢看喬世筠。

  她這樣一副樣子，是真的太過慌亂，事情又發生的太過突然，她這樣的人，沒有過硬的演技不說，連個準備功夫都沒有給她，這會兒暴露的痕跡太過明顯。

  “你到底是不知道這個照片上的人呢，還是不知道你應該叫我什麽？你叫我一聲爸爸，你覺得合適麽？”

  喬世筠眼底浮著碎冰，“我倒是真的小看你們母女，沒想到竟然還隱藏著這麽一個驚天大秘密，怎麽？你自己的親生父親你倒是不想要認，一口一個叫著我做父親，你圖的是什麽？是為了幫你媽隱瞞事實，還是為了你自己的身份地位？”

  “…………”

  “嗬嗬，我倒是真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說你之前看著彥深的那種眼神，我為什麽就沒有猜出來？現在想來，倒真是我自己不夠眼尖。”

  喬世筠慢慢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他雙手負背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g上的喬景婷，這會兒是真的覺得，她一點都不像自己，哪裏像自己了？他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他眼角眉梢漸漸染上了嫌惡，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一直以為自己含在嘴裏的是一顆糖，可是陡然發現，卻原來是一坨屎一樣，讓他連話都不想再多說一句，轉身就走。

  喬景婷慌了，掙紮著從g上坐起身來，就追著喬世筠，隻是人剛走到了門口，就被管家給攔住了。

  一貫都是對她尊重有加的管家，這會兒看她的眼神，同樣是輕蔑的，“你覺得你現在追上去有用麽？老爺是個怎麽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自求多福吧。”

  一種深切的絕望升上來，喬景婷整個身體都在瑟瑟發抖，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可是真的到了，她發現自己好像是看到了末日一樣……

  “……我媽呢？我媽……”

  “她？”

  管家冷哼了一聲，“老爺對你還算是仁慈，大概是覺得你畢竟還是個孩子，不過我勸你以後安分守己，不要再企圖想別的，千金小姐這個身份已經不再是屬於你了，老爺是個愛麵子的人，他不會對外公布你的身份，所以你自己小心你自己的嘴。”

  …………

  管家說完之後，也離開。

  喬景婷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茫然地跌坐在了地板上，她覺得自己是真的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她以後都不是喬世筠的女兒了，她也不是喬家的小姐了，她以後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了，她的世界……她的世界也被顛覆了。

  她一想到那個徐詹，那種絕望徹底吞並了她。

  一個本來就是靠著喬家的錢來度日的男人，那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她就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翻天覆地了？

  …………

  ※※※※※

  喬景蓮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得周圍的視線，一片暗沉，他的太陽穴跳著疼的厲害，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又從*頭櫃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號碼，這才接了起來。

  是他的律師打過來的電話，喬景蓮大概還沒有睡醒，第一次仿佛是沒有聽清楚，所以又“唔”了一聲，暗啞著嗓子問：“……你剛說什麽？”

  律師又畢恭畢敬地重複了一次，“……蓮少，您委托我的律師協議書我已經草擬好了，不過這事情，真的很抱歉，因為喬老爺臨時過來找我，他看到了這份離婚協議，現在協議在喬老爺手上，我怕是沒有他的同意，這協議怎麽都不能生效了。”

  喬景蓮嗤笑一聲，“我要離婚，又不是他要離婚，他瞎操什麽心？”

  律師，“…………”

  “行了，協議我自己會拿來，你是不是都已經按照我的要求草擬好了？我隻需要簽個名就可以了，對麽？”

  律師說：“是的，蓮少，您之前吩咐我的，您名下的10處房產，有5處給喬少奶奶，這些我都已經寫明了。”

  “嗯，那就這樣吧，回頭把名字簽了，我再找你。”

  喬景蓮掛了電話，揚手就將手機給丟在了*頭櫃上，他赤.裸著上半身，靠在g上，抽了一根煙，白色的煙霧繚繞在自己的麵前，原本就暗沉的空間，顯得更是萎靡，而他那張隱匿在黑暗之中的俊容上，展現出來的全都是痛楚。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將自己名下的那寫產業給她一半，可是他還是沒有忍住，給律師說離婚協議的時候，這條就這麽寫上去了，其實她完全可以被掃地出門，其實他也不需要給她什麽，她跟著顧彥深，說實話，倒是真的比跟著自己好吧？

  她還會缺少什麽？

  但是怎麽辦？

  她就算真的不再是屬於自己的了，他也期望著，能夠有什麽東西原本是屬於自己的，而現在，卻是在她申子衿的名下的，這樣，才會真真實實的提醒著他——她曾經至少也是自己的妻子，他曾經也是擁有過她的。

  …………

  這種可憐的念頭，讓喬景蓮很是厭惡，可是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再厭惡，卻還是無法摒棄。

  一根煙很快就抽到底，他將煙頭捏碎在了煙灰缸裏，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又換了一套衣服，這才驅車去了喬氏。

  這段時間，喬世筠一直都在喬氏，倒是顧彥深很少過來，他知道子衿最近身體不太好，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從來都是事業至上，這會兒卻因為那個女人連喬氏都不知道了，這種感覺，像是讓喬景蓮咽了一隻蒼蠅一樣，說不出的滋味兒。

  一路直接到了喬世筠的辦公室，喬景蓮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有幾個高層坐在辦公室裏，眾人一見到他，很快就站起身來，恭敬的喊了一聲“蓮少”。

  喬景蓮擺了擺手，“你們都先出去，我有話要和喬董事長說。”

  喬世筠放下手邊的文件，輕咳了一聲，順著喬景蓮的話就說：“你們先回去吧，項目的事情，下午開會的時候再議。”

  幾個高層很快就魚貫而出，等到最後出去的那個人妥帖地帶上了門之後，喬景蓮才上前，他也懶得廢話什麽，一手撐在了大班桌上，看向喬世筠，“別的我就不說了，你把離婚協議給我，那是我的東西，你扣著算什麽意思？”

  喬世筠當然知道，他今天突然上來找自己，肯定是因為那份離婚協議。

  他伸手推了一把麵前的文件，語氣還算是平靜，“離婚協議？那你說，我為什麽要扣著你的這份離婚協議？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我有同意，讓你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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