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顧彥深舉著手機，看著車窗外，蒙蒙細雨滑落在車窗的玻璃上，一條條蜿蜒著滑落，而他一張深沉的俊容，有些模糊地倒影在玻璃上。

  蘇君衍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急急忙忙等著他一下飛機就打電話給自己，顧彥深想著，肯定也是因為項目上的一些事情。

  “我倒是沒事。”

  蘇君衍輕咳了一聲，背景音有些雜亂，顧彥深推斷他應該是在某個飯局上，果然又聽他說：“不過你的女人有點麻煩，正好有人拜托了我，一定在要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告訴你這件事情，我現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彥深，我看你得馬上折回來，不然這裏要翻天覆地了。”

  “…………”

  顧彥深蹙眉，蘇君衍說話的口吻雖是慵懶的，但是那些話，卻是讓他心頭微微一沉，想起剛剛來那幾個未接來電，他追問：“……子衿出了什麽事？”

  …………

  ※※※※※

  C市，喬家。

  子衿站在喬家大門口，纖細的十指，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她深吸了好幾口氣，但是真的要抬起腳走進這個喬家的大門，卻是有著從未有過的艱難感覺。

  並不是懼怕麵對喬景蓮，也不害怕李睦華和喬景婷的尖酸刻薄，她隻是很怕無法麵對喬世筠那雙眼睛，無法麵對他滿臉失望的樣子。

  …………

  原本是想著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去結束這段無愛的婚姻，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走上正軌，又被人爆出這樣的事情來，她不知道接下去自己會麵對什麽樣的情況，但是她太害怕會讓喬世筠失望痛心。

  那個老人，這5年來，都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守護著自己，她能夠擁有的今天，都是他給予的。

  之前和他提離婚，他已經那樣失望，現在卻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少奶奶？”

  有傭人正好走出來，見到子衿就這麽傻愣愣地站在正門口，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子衿倉促地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不得不抬腿走進門口，大概是客廳裏麵的人聽到了門口的聲音，有腳步聲匆匆傳來，子衿還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就聽到一陣尖銳的叫罵聲，連帶著一個耳光，呼嘯而至——

  “啪”一聲。

  子衿隻覺得臉頰一陣鈍痛，她整個人也跟著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臉頰的碎發黏在了嘴上，麻木的感覺隨即傳來，她的手下意識的想要去扶邊上的東西，卻不想身體失控，撞在了門口的古董花瓶上，更大的聲響傳來，子衿心頭咚一跳，已經顧不上臉上的鈍痛，想要去挽住什麽，整個人卻又傾斜，隨著那個一人高的古董花瓶一起，到在了地上。

  手心一片粘稠的觸覺，她已經分不清哪裏更痛，因為整個身體都躺在了地板上，那一片碎玻璃之上，幸虧她今天下身穿著的是牛仔褲，碎玻璃還沒有刺穿牛仔布料，隻是她的手掌心，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鮮血汩汩的冒出來。

  “……申子衿，你真是個踐人！我當初就說了，像是你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進我們喬家的大門？你倒是好，給你做了喬家的少奶奶，卻又不甘寂寞，跑出去勾搭別的男人，你這個下賤的女人，你要勾搭就算了，你竟然還要鬧得滿城皆知，你知道現在外麵都在怎麽傳我們喬家，怎麽傳我的兒子麽？你這個下作的東西，你給我兒子戴綠帽子，你還好意思回來？你——”

  “住嘴！”

  喬世筠聽到了樓下巨大的動靜聲，拄著拐杖下來，一眼就看到了滿地的狼藉，他陰沉的麵容更是冷冽起來，他狠狠地瞪著李睦華，低吼了一聲，“幹什麽？當我死了麽？我是怎麽和你說的？讓子衿回來了就上來書房找我，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喬世筠對身邊的傭人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有人上去，扶著子衿，從古董花瓶的碎玻璃中站起身來，又問她：“……少奶奶，您的手流血了，我找醫生過來……”

  “……沒事。”

  子衿現在都不敢看一眼喬世筠，李睦華一進屋就衝上來一個耳光，她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怒罵，她其實都不是太在意，甚至是，覺得有些搞笑——

  她李睦華有什麽資格這樣罵自己？

  全世界的人或許都有資格罵她不要臉，罵她紅杏出牆，可是她李睦華在外麵又做了什麽勾.當？

  如果不是因為喬世筠，子衿真的不會白白忍受這麽一巴掌，她做錯了事情，但是也輪不到李睦華在她的麵前趁機耀武揚威，落井下石。

  “讓醫生過來。”

  喬世筠嗓音低沉，又不容抗拒，他吩咐傭人，最後看向子衿，“先把傷口處理一下，不管是有多大的事情，也不能這麽亂來，子衿，你去客廳先坐著。”

  “爸爸……”

  “爸！”

  子衿剛想說什麽，喬景婷就迫不及待地站出聲來，她看了一眼李睦華，母親眼底都是不甘心的光，她這個當女兒的，自然也不會光是看著，“您怎麽能這麽偏心？媽她說錯什麽了？的確是申子衿不要臉，現在外麵都鬧成什麽樣了？您為什麽還要護著她？她給我們喬家丟臉丟的還不夠麽？媽打她打的對！這種女人，就是下賤，哥哥不要碰她，她就在外麵找別的男人！”

  喬景婷犀利又帶著嘲諷的視線，直逼子衿，“申子衿，你自己說說，你要臉麽？”

  “我叫你們住嘴！”

  喬世筠重重地敲著手中的拐杖，怒吼一聲，“不管外麵傳得如何，子衿回來了，我要聽她的解釋，你們現在不分青紅皂白，一個一個都在激動什麽？喬家的臉，就是這樣丟的！”

  “爸——”

  “喬世筠，你真是個老糊塗！”

  喬景婷不甘心的聲音又被李睦華截斷，她上前一步，冷笑著看著喬世筠，“以前你護著這個小踐人我就不說什麽了，可是她現在是在給我的兒子戴綠帽子！這事情你能忍是吧？不好意思，我這個當媽的可忍不了！你不打算追究，還打算聽她解釋？我不聽！”

  “我有讓你聽？”

  “喬世筠，你……”

  “…………”

  “請你們不要再吵了。”

  子衿忍無可忍，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掌心，傷口被她有些尖銳的指甲扣得更是鈍痛起來，她卻是渾然不知，或者也隻有這樣的疼痛，才能夠讓她清醒著，讓她有勇氣說出後麵的話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抬起頭來，那雙一貫澄澈的眸子，此刻卻是透著幾分猩紅，她的嗓音有些哽咽，一字一句，又無比的清晰，“……對不起，讓喬家承受這樣的打擊，是我的錯，我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既然是自己做過的事情，我不會否認。”

  “…………”

  “聽到了吧？爸爸，我真沒有說錯，她都承認了，您還不相信麽？”

  喬世筠一臉意外的樣子，喬景婷卻是一臉的洋洋得意，指著申子衿，更是口不折言，“踐人，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哥麽？對得起我們喬家麽？不要臉的女人，你真是讓我惡心——”

  “如果我說，我不覺得對不起你的哥哥，你也許會覺得我更不要臉了。”

  子衿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掌心的鮮血有些滲透到了布料上麵，她揚起脖子，在承受了耳光，疼痛，鮮血之後，那些紊亂又愧疚的心情，像是慢慢地平複了下來，麵對著喬景婷和李睦華張嘴閉嘴的“踐人”稱呼，她的確是不滿，她也不想讓自己承受這樣的辱罵。

  誰不是爹媽生養的？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她的父親瘋了，連自己都認不出來，可是她申子衿曾經也是父母的手心肉……

  她是對不起喬家，可是她真的不覺得自己有多對不起喬景蓮，他給過自己什麽？這段婚姻，喬家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是無愛無性的，也許她的確是自私的，因為喬家給了她太多的東西，也等於是用自己的婚姻去換的，可是人的感情，卻是不能受到控製，她在抵觸著顧彥深的同時，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段過程，是有多麽的痛苦。

  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她就已經預料到，這樣的一天，遲早是會到來的。

  “但是我不覺得自己有多對不起你的哥哥。外麵的人都知道，喬景蓮愛的女人並不是我這個原配妻子，我知道，當年是我拿著自己的幸福和婚姻，換取了我父親的平安，這5年多來，喬家給了我很多的物質幫助。所以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否認，因為我做過，我會承認。我對不起喬家，我對不起爸爸您對我的期望……但是我和喬景蓮的婚姻，本來就是建立在這樣一段扭曲的關係上的，他不愛我，他喜歡的人是誰，喬家的人都知道，整個C市的人也知道，這些年來，要說誰最先上了那種桃.色八卦頭條，那個人也不會是我。我今天不是來追究到底誰做的更錯一些，我今天是來麵對這個問題——”

  話題一打開，子衿才覺得，其實要真的去麵對，也不是那麽困難，當你豁出去一切，一門心思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老天爺會給予你很大的勇氣。

  她想和喬景蓮離婚，也許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

  子衿轉過身來，在三張神色不一的麵孔之下，屈膝跪下來。

  喬世筠眉頭微微一蹙，李睦華卻是冷笑，喬景婷同樣是滿臉的不屑，嗤了一聲。

  子衿置若罔聞，她不必在乎李睦華和喬景婷，她隻是想對喬世筠道歉，所以她的下跪，也是為了喬世筠。

  “……爸爸，我隻是覺得對不起您，對不起……我知道這3個字，不能代表任何，感謝您這5年來，對我的養育和栽培，我之前也已經和您說過，我要和景蓮離婚……現在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我就更加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希望您能夠成全我，讓我和景蓮離婚……”

  “申子衿，你倒不如說說看，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李睦華不等喬世筠說什麽，雙手環胸，高傲地看著跪在地板上的子衿，咄咄逼人，“你想和景蓮離婚，還不簡單？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喬家絕對不可能再容忍你，不過我也很想知道，那個殲.夫到底是誰？”

  “他不是殲.夫，他是我喜歡的人。”

  “…………”

  李睦華做夢都沒有想到，子衿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這個自己一直都不喜歡的兒媳婦，現在卻跪在了自己的麵前，哪怕她做了那樣的事情，可是她卻依舊一臉的傲然，說著低聲下氣的話，卻依舊是死死地維護著那個男人，對於申子衿來說，她好像什麽都沒有輸掉，那份她所謂的“感情”，所謂的“喜歡的人”，在她的心中，能夠給予她無窮的力量。

  她神色一陣恍惚，心尖上，卻是有著不知名的情緒流淌而過。

  這麽多年來，她自己所擁有的這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她卻一直都在躲躲閃閃，永遠都害怕，有一天會被曝光在眾人的眼球之下，恐懼……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是申子衿這樣，被所有的人都知曉了自己那些用盡辦法都要隱藏起來的事實，到時候，她還會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麽？

  …………

  李睦華再尖酸刻薄，也不過就是一個女人，沒有一個女人，是不希望自己被喜歡的男人寵著。有這樣一個男人，可以站在申子衿的背後，給她這麽多的勇氣和力量，可是她卻悲哀的發現，自己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得到過這些……

  所以，她更是不甘。

  憑什麽自己得不到的，她卻那麽容易就得到了？

  她其實是有多麽的嫉妒這個“兒媳婦”，大概，隻有她自己最清楚，這就是人心，在看到別人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之後，不是想著自己努力去爭取，而是想著怎麽讓她得到的東西，化為烏有！

  …………

  “她出軌與否，都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都還沒有站出來說話，你們一個勁都在逼問什麽？”

  低沉的男聲，由遠及近，原本就是緊繃的氛圍，因為這道男聲的插.入，氣氛更是微妙起來。

  “哥……”

  “景蓮……”

  喬景婷和李睦華雙雙轉過臉去，看著客廳門口站著的那抹挺拔身影，他外套掛著手臂上，視線落在了客廳裏，跪在地上的女人，眉頭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