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有時候是殺人致命的利器。

  秀秀怕底下的人辦不好這件事，因此刻意交代得十分仔細，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秀秀還是想要打倒易君臨，即便是沒有司徒泰誠的支持也沒有關係，那個人不會在這裏待很久，國內不是他的主場。這個時候手機裏麵進來一張圖片，深重的夜幕之下，刺目的彩燈之中，易君臨從車上下來，麵色凝重，旁邊就是案發現場，夜風卷起他深色大衣的下擺，隔著屏幕都能夠感覺到朔風凜冽肅殺之氣，如同易

  君臨眼中的神色。

  從這張照片上的出來的信息是，隻有易君臨一人趕到現場，那麽顧唯寧呢？她才是這棟大樓的主人，關鍵時刻選擇躲在男人的身後？

  秀秀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就是不知道易君臨能夠為顧唯寧遮風擋雨多少次，男人不過是種貪圖新鮮的生物而已。

  人的念頭都會變得，就像是秀秀以為顧唯寧永遠不過是她手中的棋子，要她生，她便生，卻不想有一天棋子竟然也生出了自己的意識，竟然跟她這個布控的人作對。

  顧唯寧的命都是她給的！

  ****

  易君臨在現場，仰臉看向樓頂最高層的方向，感覺一眼看不到頭，樓頂已經跟天幕相接一樣，你看不見它的頂端在哪兒，厚重的烏雲緊緊壓在大樓的頂端上一樣，也容易影響到人的心情。

  警車停在一片，現場拉起了警戒線，穿著白色大褂的法醫正在現場工作，旁邊有人拍照，本來是下班之後，寫字樓這一片人確實不多，不過來來往往也有很多雙眼睛盯著。“確定死者身份。”邢子琪朝著易君臨走過來，原本這個案子不是他負責，隻是在附近吃飯，但是聽說人是從這棟大樓上麵跳下來的，於是他便跟了過來，現場辦案的人員也都是他相熟的同事，他進進出出

  暢通無阻，“是在唯寧上班的員工，是個助理，姓沈，女的，據說原來是你們公司調過來的。”

  易君臨全程沒有表情，視線略過現場，地下一灘血，從蓋在屍體上的白布下蜿蜒蛇行，加上燈光幽暗，乍一看過去，就跟蛇一樣。

  “唯寧沒過來？”

  “沒有。孩子不舒服在兒童醫院，她在陪著。”

  “嗯，這種場合她不來是對的。你們倆的關係，你來也是一樣的。”

  邢子琪本來想點一根煙，可是想起來這是在辦案現場，伸到口袋裏的手又無功而返，“今天晚上法醫會帶回去驗屍。回頭報告出來了，我會通知你。”

  易君臨點頭，繃著一張臉，看法醫有條不紊得工作，夜風越吹越涼，一個生命留在人間最後的印象就是一大灘可怕的血漬。

  易君臨跟著警方人的去警局，接受警察的盤問，其實也隻是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關於死者的社會關係，她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之類的，為什麽會把她調過來。

  所有的問題都有一個指向性，易君臨覺得警方的人似乎要將這件事定性為自殺。

  易君臨回到醫院已經將近淩晨，VIP病房的值夜護士和保安認得易君臨，沒有攔著他，尤其是護士小姐還輕聲說了一句， “您太太好像還沒有睡覺，一直在等您。”顧唯寧如何睡得著，房間裏麵吹著人體感覺最舒服的暖風，隻開了一盞小小的床頭燈，剛好照在她的側臉上，纖長濃密的睫毛靜靜垂著，在下眼瞼上投下安靜溫柔的一道弧形，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連易

  君臨進來了都沒有發現。

  易君臨靜靜站著，卻也沒有著急走過去，他從外麵進來，身上帶著寒風，不想傳給他的寶貝。

  也不知道從前他出事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是這樣遲遲無法入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脆弱伶仃的身形看著實在楚楚可憐，就連投在牆麵上的影子都如是一碰就碎一般。

  顧唯寧聽到言寶哼唧一聲，立刻本能地去察看孩子，發現孩子沒事，可能是在夢裏，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小小的聲音嗯哼幾下，顧唯寧輕輕拍拍他的背部，小家夥又沉沉睡了過去。

  顧唯寧鬆了一口氣，大概是坐的太久，終於發現渾身都僵硬得厲害，一手撐著脖子準備活動活動一下，視線不期然跟站在門口的易君臨對上，她立刻起身，眼裏如同被點燃一般，走向易君臨。

  易君臨知道她想問什麽，拉著她走到走廊門口，長話短說，“死的人確實是沈助理，但目前自殺還是他殺並不確定。明天警方的人應該會到你們公司調查取證，也會找你問話。”

  顧唯寧沒有說話的力氣，沉默了三秒鍾之後，握緊易君臨的手，“早點休息吧。”

  房間裏麵有陪床，顧唯寧其實不是很想睡，卻被易君臨拉著擠在一張床上，聞著熟悉的味道，顧唯寧感覺到原本空蕩蕩的胸口被什麽東西填充盈滿。

  “睡吧。”易君臨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溫柔得近乎歎息的語調，顧唯寧順從得閉上眼，可是腦海裏麵卻是亂糟糟的一片。她想到沈助理跟她的最後一次談話，沈助理趴在人群中哭泣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十分強硬的人，為什麽會從她的辦公司裏麵出去就哭了起來？哪怕是最狼狽的那一天，被人扯掉一大把頭發，也不見她哭

  得那麽傷心過。

  顧唯寧迷迷糊糊睡著之後，卻也睡得不踏實，夢裏麵沈助理站在大廈的頂樓，對她說，你不配，你不配站在易君臨的身邊，隻有我才配得上他。

  顧唯寧一直搖頭，一直叫她過來，不要站在那麽危險的地方。她準備拉她一把，卻不想掉落的人變成了她，身體的重心失去平衡，從高處重重掉落，顧唯寧嚇得猛地從夢裏麵驚醒，兩隻眼睛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胸口劇烈得起伏，平複著胸口裏麵快到似乎要蹦出胸口

  的心跳。

  易君臨已經抱著言寶站在窗戶邊上，聽到動靜轉過頭來，顧唯寧擁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臉色並不能算得上太好，精神狀態也差。

  顧唯寧隻是一個普通女人，碰到這種事情會有這種的心理狀態太正常不過。

  易君臨輕聲開口， “去洗漱吧，等會吃早飯，做完檢查，我們就可以帶孩子出院了。”

  顧唯寧看一眼時間，她居然一覺睡到了快十一點的樣子，但即便是時間這麽長，可她依舊覺得很累，很累，在洗手間裏麵洗漱的時候，每個動作都是機械得重複著。

  警方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

  該來的，終究會來。顧唯寧匆匆忙忙洗漱過，便跟易君臨說要去警局配合調查的事情，易君臨拉住她的手，溫柔的語氣強勢，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不管怎麽樣，早飯都必須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