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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的路上，忽然就下了雨。

  最近天氣還算是不錯，一下雨又覺得冷，榮明珠這段時間忙著坐月子，又忙著照顧女兒，現在月子是早就已經坐滿了，隻是一直也沒怎麽出過門。

  異國他鄉的，多少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現在有榮博揚在身邊，看著那些街頭金發碧眼的人，似乎也沒想象中那麽陌生可怕。

  榮明珠意識到自己原來封閉了不少，現在想想，好像上一次的變故之後，她就一直都躲在他的城堡裏，而現在，去見榮炳生最後一麵，顯然就是她有了勇氣邁出第一步。

  榮炳生就被安排在一個榮博揚的私人控股的醫院裏。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麽諷刺。

  當初榮升說是說著，命運的最後，還是被病魔給帶走。

  但其實那最後幾個月的時間裏，很是積極配合治療，最後還是不存在所謂的奇跡，連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都吝嗇。

  榮炳生就不一樣了，本來就不是有那麽強的求生意誌，結果還偏偏可以多活這麽長的時間。

  榮明珠是跟著榮博揚一起進的病房。

  她還是有些猶猶豫豫的，榮博揚伸手輕輕捏住了她的手，進去之前，低聲對她說：“不用想別的，順其自然就好，你認為怎麽樣的是對的，那就怎麽樣，我在你身邊。”

  是啊。

  他在自己的身邊呢。

  天塌了，他第一個幫自己頂著，她不是犯錯的那個人，她不需要畏畏縮縮。

  榮炳生躺在床上，半闔著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有人進來了，身體忽然就動了動，人要死之前，都會有回光返照的跡象吧。

  這一輩子都是渾渾噩噩，什麽都不知道，現在見到了榮明珠和榮博揚站在一起，他好像是有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果果……”

  榮炳生開口叫的第一個名字，是榮明珠，掙紮雙手撐著自己的身體要坐起身來，最後還是榮博揚上前，扶著他坐起身來。

  榮明珠心頭有些澀澀的，上前，動了動唇，又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他比較好。

  “果果，你越來越像你媽媽了。”榮炳生剛剛難得清醒的視線，現在又開始變得渾濁，而且很顯然，他嘴裏的“媽媽”，絕對不會是安秀美，而是另外一個……

  “她一定是在下麵很寂寞吧？我就是為了懲罰她啊，誰讓她當年做了讓我生氣的事呢？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應該要下去陪她了，可不能讓她再被壞人給欺負了去。”

  “你……感覺還好嗎？”榮明珠也不知道他嘴裏所說的壞人到底是誰，也許是榮升吧，對一個男人來說，最是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所喜歡的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何況他們還……

  其實榮炳生應該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

  如果說自己是不幸的，至少還有一個榮博揚守護著她，可他到頭來真的是什麽都沒有，還要承受著病魔的折磨。

  “果果，謝謝你來送我最後一程，我是真的累了，堅持了這麽多年，特別累。現在，我要去找你媽了，你有什麽話要對她說的嗎？我幫你帶話給她。”榮炳生的眼神透著一種狂熱。

  但就是他人生最後一段路的最後一點光了，似乎是談到了那個女人，他心裏還是有著一把火。

  榮明珠不知所措地看向榮博揚，榮博揚點了點頭。

  她靜了靜，這才開口道：“…爸爸。”

  後麵的話，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眼眶已是泛紅。

  榮炳生似乎也是堅持不下去了，氣息越來越微弱，最後拉著榮博揚的手，不知道和他說了一句什麽話，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邊上的儀器發出滴的聲音，榮明珠一看，頓時臉色有些泛白。

  她知道，自己算是來送行的，可真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死去的畫麵，心髒重重跳著，手腳冰涼。

  榮博揚是最鎮定的，看到她小臉蒼白，將她抱在了懷裏，吻了吻她的眉心，低聲說：“別怕，他走得很安詳，而且你最後來見他了，他其實很開心。”

  真的開心嗎？

  為什麽她總覺得，最後那些話，他也不過就是……自欺欺人呢？

  也許，他這一輩子都在自欺欺人，她不會忘記，嶽敏和自己說過，以前他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如果真的是癡癡呆呆的人，就不會時而清醒，時而瘋癲了。

  他也不過就是因為不能接受事實吧？

  最後醫生過來宣布死亡時間，蓋上了白布。

  榮明珠心底堵得慌，隻不過以往壓抑在胸口的那些事，又好像是有了一個宣泄口。

  她和榮博揚一起，辦好了榮炳生的身後事，最後還是榮博揚親自帶著榮炳生的骨灰回的c市。

  她還是留在美國。

  榮博揚走的那天晚上，她早早把女兒伺候好了之後，就洗了個澡，吹幹了頭發，坐在床沿邊上，似乎是想了許久許久，最後才打開了抽屜，將那本陳舊泛黃的日記本拿出來。

  那一晚上，榮明珠都在看媽媽留給她的日記本，日記本的最後，還放著一張照片。

  她覺得謝唯心的話沒錯。

  安秀美，漂亮恬靜，溫柔又勇敢，哪怕是人生遭遇了那樣的噩夢，她從來不曾放棄她的人生。

  包括她，榮明珠。

  所以第二天，榮明珠就狠下心來，把女兒暫時交給了家裏的保姆和阿姨，自己則是臨時買了一張飛回c市的機票。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她知道榮博揚暫時會留在c市幾天的，所以她偷偷回到了c市，是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沒想到，那個男人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更大的驚喜給她。

  榮明珠回到了榮家，空蕩蕩的，都沒什麽人了，不過傭人還是在的，就是她到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她摁了密碼進門之後，家裏的傭人估計早早休息了。

  榮明珠將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努力回憶著以往的種種，發現成長之中的一點一滴都有著榮博揚的影子。

  其實她一點都不悲慘，她一直都是最幸福的人。

  你的歲月靜好，有人在幫你抗下所有的不好。

  樓上忽然砰一聲，很是短促的聲音，類似於什麽氣球破了，榮明珠心想著，這麽晚了，還有人在樓上搗鼓什麽東西麽？

  現在榮家的這棟大宅，基本都沒有主人了，也就是幾個傭人每天都會打掃打掃衛生。

  榮明珠還以為是傭人大晚上在弄衛生什麽的，上去一看，才發現，走到上，竟都是淺藍色的氣球。

  她吃驚，快步上前，那氣球都是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的麽？

  因為她的房間是最特殊的，隱約記得當初好像是被張倩倩那個女人給砸了？

  當然榮博揚的手段，必定是會給她重新弄一個，不管她會不會繼續住在這裏，但這房間是她這麽多年來，真正屬於自己的房間吧？睡得時間最長，當然也是最有感情的。

  榮明珠小心翼翼越過那些氣球，走到房間裏，竟是看到一個白衣黑褲的男人，背對著門口，手裏舉著一張照片，正準備不知是貼在哪兒。

  可真正讓她震驚的，是滿屋子，都是照片，牆壁上，沙發上，全部都是，連天花板上都是照片，仔細看，竟都是她的。

  而且那些照片，是她沒見過，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拍下來的。

  從小到大……

  沒錯，從她出生，到了他們女兒的出生。

  榮明珠伸手捂著自己的嘴。

  前麵的男人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聲，忽然轉過臉來，還以為是家裏傭人打擾，臉上的不悅在見到榮明珠之後，驟然消弭。

  “寶貝，你怎麽……”

  榮明珠眼淚汪汪看著他，瞳仁深處都是感動，這一切是他為自己準備的麽？

  果然，榮博揚立刻就有了一絲窘迫，這麽幼稚的事……哎……他本來是準備弄好了，再帶她過來的，現在被她當場撞破，多少是有些不太自然。

  男人清了清嗓子，還沒有說話呢，榮明珠已是迫不及待撲上去，就撞在了他的懷裏。

  他連忙接住自己的全世界。

  “為什麽要弄這些？好多照片，你是不是從小就偷拍我了？”她聲音裏是快要膩出來的甜。

  事到如今，似乎都不需要再隱瞞，驚喜不在，但……求婚似乎是可以進行。

  榮博揚抱著她，讓她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單膝跪地。

  “照片是你從小到大的，不是我偷拍，是我珍藏著的，這個房間裏，我3歲的時候，第一次抱你，你抓了一下我的臉，我當時一顆心就酥軟了。明珠，我想了很多次，不知道怎麽樣的求婚，才可以讓你畢生難忘。但後來我想明白了，就是可以讓我畢生難忘的，始終都是你，所以你從小到大的生活瞬間，不管是溫馨的，還是任性的時候，我都幫你記錄下來了，感謝你這麽勇敢，給我生了個女兒，感謝你接受我愛你。餘生，可以不可以，讓我繼續寵愛你？”

  “嫁給我，好嗎？榮明珠。”

  怎麽辦……

  她快要哭了，她動了動唇，很想說的一句話是——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可嗓子眼裏卻是被蜜給堵住了，隻能是一個勁點頭。

  願意，願意，其實你什麽都不用做，我也願意。

  她撲在了男人的懷裏，因為他這麽多年，嗬護有加的照顧，因為他從小就把自己當成了掌上明珠，因為他這樣與眾不同的男人，卻是做著這麽幼稚的事，隻是為了讓自己難以忘記他的求婚？

  因為他……在自己背後，做了這麽多，她想都不會想的事，用蹩腳的手法，這些氣球，也都是他弄的麽？

  她感動得不知所措，到了最後隻抱著他的脖子，湊上去主動吻他的嘴，含含糊糊說著，“我愛你老公。謝謝你，老公。”

  “多叫幾聲。”

  “以後一輩子都會叫你老公，怕你聽膩了。”

  “不會，一天叫一百遍吧。”

  “榮博揚，你怎麽這麽幼稚啊。”

  “你不喜歡？”

  “還……可以啦。不過你弄了這些，就是為了和我求婚嗎？”

  “不然你以為幹嘛？”

  “為什麽要在這裏啊？”

  “不是說了嗎？我第一次在這裏遇到的你。”

  “那我們……在哪裏舉行婚禮啊？”

  “你怎麽知道我在籌備婚禮？”

  “因為我是你的掌上明珠啊……”

  對，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摯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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