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出去啊！誰讓你進來的！”

  自打葉一許進門之後，那個生氣的老太太便一直想把他推搡出去。然而由於兩人的力氣與身材對比過於懸殊，葉一許總覺得是個孩子在跟他鬧脾氣。

  “哎呀別吵了！”賈以時滿臉寫著不耐煩，他舉起拐杖指向老太太的臥室，“你進屋待著，不要妨礙我們工作！”

  賈以時一開口，老太太便立馬安靜下來。她癟著嘴，委屈巴巴地看向賈以時，但並沒有反抗他的意思，而是乖乖照著對方的話去做。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賈以時一臉疲憊，“我們也進屋談吧。”

  於是，葉一許跟著賈以時走進他的臥室兼工作室。裏麵的空間十分狹窄，光線也非常昏暗，即使白天也需要打開電燈來補足亮度。並且工作台也很小，僅有學生課桌那麽大。葉一許很難想象，像《熱血戰鬥少女》那麽傑出的作品，在這十年間居然是在這麽艱苦的環境下創作出來的。

  賈以時將拐杖靠在櫃門前，然後扶著緊挨在櫃子旁的工作台麵慢慢坐下，他的動作既僵硬又生疏，好像還沒習慣。他示意葉一許可以隨意坐在他身後的床上，葉一許當然沒好意思如此放肆，於是便去客廳取來一張塑料小板凳，乖巧地坐在空餘的角落裏。

  葉一許感覺自己無聊得快要長蘑菇了。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本職工作夠清閑的了，沒想到這次的兼職還要更閑！他從進入這間房屋起，除了幫忙打水起身過一次外，全程都安靜地坐在這張小板凳上無所事事。

  手機裏的內容被他刷過無數次，已是刷無可刷。再這樣下去，他就要以親身經曆來證實“無聊也是會死人的”這一說法了。

  忽然，葉一許觀察到賈以時的異樣。對方腳邊的廢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不到十分鍾的工夫，又有一個草稿揉成的廢紙團被丟下來。

  “賈老師，一切都還順利嗎？”他猜測對方或許遭遇了瓶頸。

  盡管葉一許為了不顯突兀，盡量壓低自己的音量，但還是把聚精會神搞創作的賈以時嚇了一大跳。

  “……差點忘記房裏還有一個人。”賈以時喃喃自語道。

  “對不起，嚇到您了！”葉一許趕忙道歉，“我隻是想說，您有什麽地方需要我的，可以隨時叫我。”

  賈以時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問：“我記得你說過你是這部作品的粉絲，對吧？劇情發展到現在，假如換你來續寫，你會往哪個方向編？”

  葉一許也不敢亂說，他擔心萬一自己的某個奇葩腦洞真的被作者征用了，不曉得會給尹之音他們的世界帶來什麽影響。於是他仔細回憶最近尹之音和林木木向他聊到的生活近況，說出來時不敢有半句跑偏。

  “嗯，這樣啊……好像也不錯……”與葉一許短暫閑聊之後，賈以時迅速獲得新靈感，再次全身心地投入繪圖中。

  賈以時的瓶頸問題似乎得到順利解決，於是葉一許繼續乖巧地坐回小板凳上。

  不知道自己連續坐了多少個小時，葉一許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坐累了，長時間蜷縮在一起的大長腿又酸又麻。他不想打擾賈以時，怕會嚇跑對方的創作靈感，便悄悄挪步至客廳，舒展一下身體。

  葉一許發現那個老太太也從屋裏出來了，此時她正坐在客廳的藤椅上發呆。

  “奶奶您好啊。”葉一許尷尬地打了一聲招呼，對方果然沒有理他。不過隻要對方不像之前那般趕他，葉一許便已知足，並不指望對方會對他和顏悅色。

  在客廳同樣無所事事的葉一許，忽然又記起那個關於賈以時和張省年的關係的問題。於是他想，或許可以趁當事人不在現場，問一問當事人親戚是否知情。

  “奶奶，我問您一個問題好不好？”葉一許故意用親昵的語氣與老人家套近乎，“您知道張省年……”

  然而對方一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切換至癲狂模式。她瞳孔驟縮，用手捂緊雙耳，使盡全身力氣拚命搖晃，同時發出石破天驚的哀號。

  葉一許被對方過激的反應嚇壞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聽聞異聲的賈以時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拐杖在地板上敲出快節奏的緊張鼓點。

  “怎麽了？！”賈以時焦急地問。

  “不、不知道，突然就……”葉一許也很慌張，他沒敢說出那個名字的事。

  “你先回屋，剩下的交給我。”

  葉一許隻能乖乖照做。他在屋內坐立難安，來回踱步，時刻關注著客廳的情況。好在在賈以時的處理下，外麵的哭嚎聲逐漸恢複平靜，又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對不起……她沒事吧？”看到賈以時滿是疲憊地走回來，葉一許深感愧疚。

  “沒事，她本來就是個瘋子。”

  葉一許很是吃驚，但他沒敢往下深問，他明白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呃，話說有件事可能要麻煩你一下。”賈以時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平時她狀態好的時候，都是她出門買菜的，但今天卻是這種情況，而我的腿又不方便，所以能不能……”

  “當然能！”葉一許爽快答應，不帶半點猶豫，盡管現在已經過了他們協商好的助理上下班時間。

  “要買的東西可能有點多……”

  “通通沒問題！把你要買的寫在紙上，交給我就行！”

  結果是，寫在那張紙上的東西，確實比葉一許想象中的要多很多。大概是賈以時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幫忙跑腿的人，所以人盡其用吧。

  若此事發生在往常，葉一許早就在心裏吐槽一百八十回了，但這次因為自己做了虧心事在前，所以身上的苦差事反倒讓他的心裏得到寬慰。

  葉一許在離開賈以時家的時候，故意製造出一點動靜。然後，他特意瞟了一眼好事鄰居家的門，果然開著一條縫。不過那條縫在他視線的持續注視下，砰的一聲關上了。

  雖然葉一許在心裏好奇得恨不得現在就撬開鄰居家的門問個清楚，但此刻並非刨根問底的好時機。畢竟手中單子裏的東西不是一兩個小時內就能搞定的，這才是當務之急。

  他想，反正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