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小黑巷裏又跑出來兩個人，當他們看到站在路中間的阿猿時，表情很是驚訝。

  “阿猿？你怎麽在這？”原來這兩位是次元管理局今日輪班的執勤人員。

  “剛下班……”

  “這樣啊，你們技術科也挺辛苦的。”其中一人發出了社畜的感慨。

  “喂喂，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另一個人提醒道，“阿猿，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可疑的人從這裏經過？”

  “是、是一個穿著淺色西服，有胡子的男的嗎？”阿猿突然感覺匕首抵著後背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沒錯！就是那家夥！”

  “他、他往那邊跑了。”阿猿支支吾吾，隨便指了一個方向。

  直至那兩位執勤人員走遠了，躲在阿猿背後的山羊胡男才慢悠悠地走出來。山羊胡男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暫時安全了。

  “你是……壞人嗎？”

  沒想到那隻愚蠢的大猩猩居然還能問出更加弱智的問題。山羊胡男蔑笑著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轉身即將離開。

  霎時間，山羊胡男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雙腳離地越來越遠，身體被兩隻長毛的大黑手牢牢桎梏，胸腔被外力緊緊壓迫，對方好像要擠出他肺裏的每一絲空氣。

  山羊胡男被勒得滿臉通紅，直翻白眼，他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

  “放、放、開……”他甚至說不出一組完整的詞語。

  好在對方在他陷入休克之前放手，山羊胡男狼狽地摔在地上，他貪婪地大口汲取新鮮空氣，又因為呼吸過猛而嗆得鼻涕眼淚直噴。

  忽然，一個龐大的黑影蓋過了他在地上的影子，山羊胡知道，那隻可怕的大猩猩此時正慢慢逼近他的背後。

  山羊胡男本身就是個狠角色，一想到剛才所受的屈辱，他必定睚眥必報。他一直在等待，等到他的脖頸能感受到那隻大猩猩粗重的鼻息時，山羊胡男反手就給對方來了一刀。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隻大猩猩輕而易舉地接住了他的突襲。山羊胡男痛苦地發覺自己的手腕骨被對方輕鬆捏碎，力量上的懸殊差距讓他意識到自己僅可能剩下求饒這一條生路。

  “對不起大哥，我錯了……求你放過我……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求你放了我吧！”

  聽到對方慘兮兮的求饒，阿猿變得更加興奮，他的心髒從來沒有跳動得如此振奮有力。剛才向同事撒謊，瞞報山羊胡男的去向時，阿猿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心慌的刺激。

  阿猿當了一輩子的程序猿，他的情感體驗也像那些毫無感情的代碼一般冷漠無趣。甚至突然遭受威脅，被山羊胡男用匕首抵住後背時，他的內心依舊毫無波瀾。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的身體一直待在終焉裏，無論如何他都死不掉。

  可是，當他對同事們說出第一句謊話時，阿猿的腎上腺素分泌瞬間加快，心髒用力撞擊胸膛，仿佛隨時就要破體而出。那是一種找到生命樂趣的激動，渾渾噩噩混日子過了那麽多年，阿猿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幹的事。

  他像拎小雞仔似的吊起山羊胡男，用最謙虛的語氣，說最囂張的請求。

  “你能告訴我，如何才能當一個壞人嗎？”

  這，就是阿猿與富加充滿衝突的第一次見麵。

  因為從小接受道德的洗禮與法律的教育，所以當壞人並沒有阿猿想象中的那樣簡單。並非每個人都有提起刀子的勇氣，而且阿猿所追求的也不是那種純粹的暴力。

  身為一個腦力工作者，他想用自己的智商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到大街小巷都在議論他的名字，大到所有新聞裏都在批判他的所作所為，大到學生的課本裏都要求背誦他帶來的曆史教訓，以他為戒。

  但是，該怎麽做才能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力？阿猿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依舊毫無所獲。他在次元管理局工作了那麽久，見過的壞蛋反派們沒有一萬，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其中不乏窮凶極惡之徒，但都沒有被寫進史書的個例。

  富加告訴他：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若想成為超級大反派，也需要積累幹壞事的經驗與成績。

  於是在富加的積極建議下，阿猿決定從自己的本職專業開始下手。首先，他秘密入侵次元管理局各個部門的係統，擅自讀取機密文件，最後再不著痕跡地離開。

  剛開始，這種窺探秘密的行為令阿猿感到十分刺激，但沒過多久他又厭倦了。原因是他做得過於完美，全過程天衣無縫，除了他自己，沒人會知道他的“壯舉”。可是他又做不到故意給人留下把柄，除了被發現後也無法造成太大影響之外，他也不允許自己引以為傲的技術被人誤會成是那種不入流的水平。

  某一天，阿猿照例做著無聊的偷窺。忽然，他發現采購部的某份電子文件裏，有被人粗劣修改過的痕跡。這個發現引起了他極大的好奇，為了找出是誰做了這個蹩腳的操作，他入侵了采購部的所有攝像頭，觀察著裏麵員工的一舉一動。

  沒過多久，阿猿就鎖定了犯人，在對方第二回偷偷修改數據，企圖再撈一次回扣的時候。作案的人是采購部新來的小雄，阿猿對這人有印象，是因為對方曾經應聘的是他們技術部的崗位。但由於小雄的能力水平著實一般，最終沒能通過技術部的考核，後來才退而求其次去了采購部。

  已經立誌做壞人的阿猿並不打算向次元管理局舉報小雄吃回扣的事，但也正因為他要當壞人，所以他不能讓被他抓住把柄的小雄好過。

  翌日早上，小雄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平白無故地出現一張白色的A4紙。

  他以為是同事不小心落在那裏的，本沒太在意，直到他拿那張紙去打印東西，瞥見打出來的文件上出現重影時，才發覺那張紙上本來就有一行小字。上麵寫著——

  “別以為沒有其他人知道你幹過的那些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