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洞，進或不進，這是一個問題。

  最終，好奇心打敗了一切，葉一許摸著黑走進了黑洞裏。

  由於洞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葉一許隻能順著牆壁緩慢前進。不過與其說那是牆壁，不如說是岩壁更為貼切。上麵還有一層濕漉漉的水霧，葉一許感覺自己正走在一個幽深狹窄的岩洞裏，仿佛呼吸和心跳都能聽見回聲。

  葉一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明明他已經走了很久，估計步行的總長度早已超過整個樓層的周長，但仍沒走到盡頭或拐角。這種微妙又詭異的狀態似乎正在向他發出預警，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又進入了某個不屬於三次元的領域！

  就在葉一許思考著是否需要趁早撤退時，眼前忽然出現星星點點的熒綠色光源。越來越多的螢火蟲環繞在他的周圍，這種熟悉的既視感讓他回憶起了什麽。

  突然，他聽到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人聲，好像還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葉一許居然還待在公司裏，今晚是不打算回去嗎？”

  “今天是人家最後一天上班，就不允許人家多待一會兒懷念一下嘛。”

  “平時也沒見他多愛公司！我隻知道，再不出去，我的炸雞就不香了！”

  “你失去的隻是一隻雞，可人家失去的是事業啊！！！”

  雖然對方使用的是一模一樣的變聲器，但仔細分辨語癖語氣語調，仍可以聽出是幾個不同的人在聊天。

  但凡是偷聽這種橋段，偷聽者的腳下必然出現一樣會產生噪音以觸發“被發現”劇情的東西，例如小石子、枯樹枝，但葉一許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腳下會出現一隻尖叫雞。

  隨著被踩尖叫雞發出的綿長悲鳴，葉一許想不暴露身份都難。

  玩我呢？！這裏是不是裝有隱藏攝像頭？！

  吐槽歸吐槽，但葉一許還是有掙紮一下的打算。他轉身就要逃，但追蹤者就像掌握了瞬移本領似的，隻用了眨眼的工夫，對方就堵住了葉一許的退路。

  憑借螢火蟲的微光，葉一許發現攔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戴著貓頭麵罩的人。這不是他們公司的前台人員之一嗎！

  “早就說過，這個防禦機製是有效的”

  說話聲是從葉一許的背後傳來的，他猛然回頭，看到的是一個戴著雞頭麵罩的前台之二。對方捏了捏從地上撿起的尖叫雞，似乎在對葉一許發射嘲諷。

  一個狗頭從更遠的地方探出來，是前台之三，他朝這邊喊道：“boss吩咐過，你們不要故意為難人家啦！”

  所以這個洞是公司前台的集體宿舍嗎？！葉一許烏雞鮁魚。

  對於不常拜訪次元突破的客人和不善於觀察的公司員工，他們會以為公司的前台工作是由兩三個人輪流值班，或者可能隻有一人，隻不過經常更換不同的動物頭套。但細心的葉一許早已通過談吐舉止觀察出，公司的前台實際上一共有十二個人，並且一種動物頭套代表一個人，絕不混用。

  葉一許以前就沒想明白，區區一個前台，用得著請那麽多人嗎？直到現在已經離職，他仍未知道答案。所以，若是能在最後一天搞清楚這個未解之謎，也算是一個令他欣慰的收獲，盡管這屬於無用的冷知識。

  於是，葉一許乖乖跟隨幾位前台走回他們的大本營。直至看到那尊一眼望不到頭，令人產生巨物恐懼的紫色人像，以及其左右兩邊各六尊半人半獸的雕像之後，葉一許才完全想起來，自己曾在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

  這不是立然的漫畫——《祀》世界裏的那個“無底深淵”嘛！他和尹之音曾經因為被陷害而掉進來過一次，最後還是依賴許願之星的穿越之力才得以出去。可是這樣一個地方，為何會與公司相連？！

  “讓你記得隨手關門，你總是不長記性！這下好了吧，讓三次元人發現咱們的地盤了！”

  蹲坐在大石塊上的樹蛙頭不滿地抱怨道，而穿著褲衩泡在一旁水潭裏的金魚頭則疑惑地問：

  “你剛才在說啥？”

  借助著熒光看書的鴨頭推了推從麵罩上滑落的笨重眼鏡，雖然視線不離書，但耳聽八方。

  “你和老魚說這些沒用的，他年輕時記憶力就差，現在隻會越老越糊塗。”鴨頭指了指葉一許的方向，“反正事已至此，隻能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被貓頭、雞頭帶回來的葉一許頓時引起洞其他動物頭的注意。

  熱情的狗頭主動表示友好，膽小的倉鼠頭和害羞的兔頭躲在暗中觀察。好奇的馬頭則毫不見外地把自己的長臉湊到葉一許跟前，上下打量他。而聒噪的鸚鵡頭更是不客氣，直接對他品頭論足。鴨頭、樹蛙頭和金魚頭待在水潭邊觀望。隻有熊貓頭完全置身事外，始終躺在光滑的石板上打盹。

  當自己被凝視時，葉一許也在凝視著這群動物頭們。他發現這十一個人戴上頭套的形象，正好能對上周圍石壁上那些半人半獸雕像的模樣。於是，他產生了一個非常大膽的腦洞。

  “哈哈哈你們好啊，還是頭一次同時見到你們所有人呢！”葉一許決定先套一套近乎，“鴨兄，你之前推薦的那本小說我看完了，真的寫得很不錯！小兔，上回我生日時，在我辦公桌上放胡蘿卜曲奇餅的是你吧，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感謝你，真的很好吃！狗老弟，上次……”

  “得了得了，你與我們在公司裏不過點頭之交，也沒必要刻意討好我們，搞得大家好像多熟一樣！”雞頭完全不吃這一套，直接懟了起來。

  “這並不是獻殷勤！”葉一許確實擔心對方會為難自己，便搬出圓滑處世的客套模板，“畢竟大家在一起共事五年，多少都會有些感情，我這完全都是真情流露啊！”

  “哈哈哈想要真情流露是吧？”雞頭仰天大笑三聲，“那我就先給你看看我的真麵目！！！”

  葉一許已經做好倒吸一口涼氣的準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慣了老母雞“雞媽”的臉，所以此刻懟在麵前的，不過是一張雞冠更大的雞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