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擔心大人會討厭她不懂分寸，但她還是想要一個答案。她舍不得離開對她這麽好的大人，她不想回到什麽該走的道那裏去，如果可以，她想一直跟著大人。

  小孩體質虛，一直舉著靈香的手都隱隱有些顫抖了，也沒動過一下。這樣的孩子，總是讓人心疼的。

  路瑤笑著點了頭，口中卻道“我知道你很乖，待你知道何為皇者之後，你便可以自己決定所有的事，包括這件事。”

  在說“吾誌為皇”之時還沒多大感覺的小孩聽見她這話，成為皇者的念頭立時堅定起來--她一定要盡快成為一個皇者，然後跟著大人一起離開這裏。

  “現在，可以回答第三問了嗎？”

  “我、”才說了一個字的小孩停頓了下，隨即學著剛才那般，嚴肅道“吾想大人回家，吾願意幫大人。”

  這小娃娃可真是……很可愛啊！

  路瑤笑著點點頭，上前往桌案走近一步，沉聲道“三問已過，吾便遵之前所言，為汝取名賜字。”

  小孩心有所感，自發垂首傾身。

  “江氏稚童，自出世始，苦心勞骨而不改赤子心性，吾見之甚為感懷。今於此告祭天地先賢，為其取名，無涯。”

  無涯，江無涯，這是我的名字！躬身聽著的小孩將這兩個字在心間反複念著，情緒激蕩非常。

  而隨著她對這兩字越來越認同，伴著路瑤加諸而來的威勢，小孩自身源源不斷流逝飄忽不定的紅紫氣運立時變得穩定了不少。

  還困在死人溝被嚇得正尖聲大叫的苟小寶心口猛然一痛，嘴巴一張，噴了正緊緊抱著他的婦人一臉腥臭難聞的黑血。

  路瑤抬頭看著越發明亮的星空，緩緩道“賜字，移星。”

  平靜淡然的話語一落，似乎在回應路瑤的話一般，上空繁星如同被一道無形的漩渦撥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反躍動了一瞬。

  此時此刻，清铖界少數能力不俗之人心有所感，紛紛縱身抬頭，將這玄奇浩然的一幕盡數收入眼簾。

  防窺視的準備早就做好，路瑤對天象的變化早有預料，並不覺得稀奇。趁著天道相應，路瑤右手並指，虛點在已經得了名字的小孩眉心之處。

  緩緩將自身氣運分予她部分，助其和那背後的有心人打擂台。

  金光入體，小孩隻覺自身如同立身於浩淼廣博的大江之中，自由暢懷，同時渾身從骨子裏都透著暖。

  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小孩鼻子酸酸的，心中卻是歡喜極了。

  “移星，祭拜天、地、人祖。”

  小孩穩了穩心神，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長香已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點燃了，煙霧嫋繞，香氣怡人。

  不敢多有耽擱，小孩連忙依著提示持香下拜。

  ……

  升陽村。

  察覺不對之後迅速結束閉關來到這裏，將已經昏迷過去的苟小寶救出卻不能奈何那群小鬼分毫的黑衣人麵色陰沉得厲害。

  直接捏著苟小寶的後衣領將人提在手裏，循著殘餘術法痕跡在升陽村之中一路疾行，終於找到了被路瑤操控著走到隱蔽處躺下的苟天雄。

  黑衣人手中術法一展，天地間黑霧彌漫，瞬間就將緊閉著眼毫無聲息的苟天雄籠罩其中。不多時，半空之中浮現出道道人影，最清晰的，便是一身殊庭府弟子服飾的路瑤。

  看著被迷霧籠著看不清麵目的女子，黑衣人冷聲道“膽敢壞本王好事，不管天涯海角，你都死定了。”

  狠話放完，黑衣人袖袍一展，將地上被黑色侵蝕腐爛的屍體收好，提著苟小寶離開了此地。

  正指導小孩江無涯祭告的路瑤眼中流光一閃，輕笑了下。

  能夠圖謀皇氣又自稱本王的人，這清铖界可不多啊。

  ……

  大頌王都，王城，仙壽宮。

  “趙公公，本史深夜進宮，實屬不得已，可否勞煩公公代為通傳一聲？”

  司天正史周淩一邊客客氣氣地和仰著下巴吊著眼睛看他的大太監趙忠請托，一邊從袖口取出一張十兩的銀票用袖子遮著塞給他。

  “周大人這般是何意，我趙忠可不是見錢眼開的人，切莫害我做不忠王上之事。”

  趙忠手一抖，忙不迭地將周淩的手和銀票都給推了回去。

  作為被王上誇讚的斂財能手，趙忠不僅體現在他的膽子上，也體現在他隻用眼一瞟或者手一碰，他就能分辨出銀子的具體來的本事上。

  司天史因著八年前的事惡了王上的心，早不複先王時的盛寵之勢。別說區區十兩銀子了，就是萬兩，他也不敢提這人的名字去打擾王上啊。

  誰不知道在裏麵承恩的李嬪這段日子最得王上恩寵呢，他這時候要敢上去擾了王上的興致，不用一會兒就得沒命。

  銀子再多沒命花隻會便宜別人，在沒將銀子花完之前，趙忠不打算將小命丟了不要。

  多年不曾進宮，竟然連一個去了勢的內侍都敢在他麵前稱“我”了！若不是今時不同往日……

  周淩忍下氣，再次好言好語的說道“趙公公，你看，我這裏確實是事情緊急，急需請見王上，你就幫幫忙可好？”

  “唉！周大人，正史大人，不是我不通傳，是王上之前交代了，不管什麽事，誰都不可去擾了他的興致。除非……”

  隱隱黑了臉的周淩神色一動，問道“除非什麽？！”

  “除非天塌下來把人砸死了，周大人，你說的緊急事，是這個嗎？”趙忠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淩，眼裏滿是嘲弄。

  作為一直伺候在王上身側的內侍，趙忠敢說他比王太後還要了解現任王上的脾性。他說的那些話，雖然不是王上親口說的，但絕對是他心裏想的。

  緊急的軍情國事哪裏有美人軟玉溫香來得舒適舒心，他趙忠非大頌子民，他是王上養的走狗。

  走狗，就得向著主人，若是不小心讓主人不喜了，多的是別的人替換他的位置。

  所以趙忠不可能為這位失了王心的所謂大人帶話，就算真的天塌下來，那還有高個的頂著呢，影響不了他這個居於內城的小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