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想搖頭，告訴仙人這竹竿是在竹林裏砍的，不值錢，不用買。但想到娘平日裏的樣子，小孩默默低下了頭，有些羞愧。

  “她是她，你是你，不用多想。”

  仙人在安慰她呢，真好。小孩黯淡下來的眼睛明亮起來，眯著眼笑了笑，抬步在前麵走著，繼續帶路。

  “小丫回來啦，快來周奶奶這裏。”

  出了陰氣濃重的死人溝，隨著小孩繞著小道走了半炷香之後，路瑤終於看見了冒著炊煙的村落。

  一道奇異之感即時湧上心間，路瑤用靈識一掃，便見這村落之中的房舍錯落有致，極顯銳氣，其中的分部排列，皆帶陣法蘊理，底蘊很是不俗。

  時至正午，升陽村家家戶戶都傳出了陣陣飯菜的香氣，小兒嘻戲，大人閑談，很是熱鬧。

  路瑤跟著小孩走在夯實的村間大道上，遇見的人是越來越多。

  大多數人在看見走在前麵的小孩時，均是露出了憎惡又隱帶畏懼的神情，即使能夠看出他們對跟著小孩身後的自己很是好奇，也無一人開口招呼一聲，除了前左屋舍這個顫顫巍巍扶著門才能站穩的老人家。

  進了村子之後就一直垂著頭的小孩對著招呼自己的周奶奶笑得露出了小白牙，正想過去，想起仙人要去找爹爹買竹竿，猶豫了一下，向周奶奶搖搖小腦袋。

  “小丫快過來，周奶奶今日弄了野菜餅，很好吃。就是一不小心弄多了，吃不完，你快過來幫幫周奶奶。”

  對她很親切的仙人和對她特別好的周奶奶都需要幫忙，小孩愣愣地站在原地，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

  “去吧，我也有些事需要問問周奶奶呢。”路瑤拍拍她的背，領著她往周奶奶的家裏走去，“老人家，晚輩厚顏，想向您討口水喝。不知可否?”

  “自是可以的，姑娘快請進。”還在想著怎麽才能將她叫進屋的周奶奶求之不得，立時扶著門側開身，抬手作請，口中又道“姑娘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老身一人獨居陋室，人老力弱，家中雜亂，還請姑娘多多擔待。”

  路瑤輕笑搖頭，平和道“哪裏，是晚輩叨擾了，您先請進。”

  大頌王朝推崇孝道，年上六十的老者走到哪裏都受人尊敬。麵對路瑤的禮讓，習慣了的周奶奶也不跟她客氣，拿起擱在旁邊的拐杖，領著兩人進了屋。

  晾得半溫的白開水，合著精細白麵且透著油光的青綠色野菜餅，分別擺在了路瑤和小孩的麵前。

  老人家和藹的看著小孩，輕聲哄道“小丫快幫周奶奶吃掉一些，壞了可就浪費了。”

  小孩看看路瑤，又定定地看向周奶奶，雖然沒說話，她的意思兩個大人心中也是明了。

  周奶奶當即歎了口氣。

  路瑤笑了笑，輕聲道“謝謝你，不過我不餓，不用吃這個。你若是不餓，將它帶著，餓了再吃，可好？”

  “那不行！”周奶奶用滿是老年斑的手拍打兩下桌子，看著小孩道“就在這裏吃，拿走的話，會有別的人搶，還會打你，周奶奶會心疼的。”

  “有我在，可沒人能搶，老人家您多慮了。”

  “你走之後呢？”周奶奶看看路瑤，不待她說話，用拐杖敲敲地麵，繼續道“姑娘你非升陽村之人，可小丫是。姑娘，老身這個顧慮，是否多餘？”

  路瑤笑了笑，看著小孩不再說話。

  見她不說話，周奶奶也不追問，催促小孩道“小丫快吃，再耽擱就冷了。”

  小孩再是聰慧，對於周奶奶為何歎氣以及不準她拿走、仙人是不是真的不餓這些，眼下也是想不到的，更別提之後她們兩打的機鋒了。

  聽到路瑤說不餓，周奶奶又說不能拿走就得在這裏吃，小孩摸了摸鼓鼓的肚子，還是聽話的從帶著豁口的碗裏拿起一個野菜餅，雙手捧著無聲地吃了起來。

  周奶奶欣慰地看著小孩，輕輕點頭，隨後抬手將裝著野菜餅的碗往路瑤麵前推了推，招呼她道“姑娘若是不嫌，也請嚐嚐老身的手藝。”

  “多謝老人家，不過晚輩真的不餓，這美食晚輩實在是無福消受了。”路瑤笑著將碗推到離小孩遠點的地方，問周奶奶道“晚輩看得出來，老人家您與小丫感情甚好，不知您能否告訴晚輩，小丫何以被眾人如此地忌憚？”

  說是陋居，可從這采光甚好的屋舍，精細白麵和小孩油乎乎的小手來看，周奶奶說的顯然就是客氣話。

  底蘊深厚的村落，一村之人對小孩是避之不及，這位說話頗有條理並且在村落裏受村民奉養有著頗高地位的獨居老人對她卻是“極好”。以及這個不被家人鄉鄰善待卻有著斯文秀雅氣質的小孩。

  路瑤垂眸掩去眼中的趣味，暗暗決定就從這裏開始“見世麵”。

  周奶奶定定地看著路瑤，“姑娘因何而問，好奇，或是其它？”

  “基於小丫而起的好奇心罷了。”路瑤淡然回視，說得直白。

  “有時候，好奇心多了，並不怎麽好，姑娘還是請喝水解渴罷。”

  這碗水，常人可喝不得。

  路瑤看了眼麵前的水碗，笑了起來，“晚輩主要是因為想要問小丫的事才冒昧上前叨擾老人家您的。至於喝茶，實不相瞞，剛才晚輩在死人溝的那條小河裏已經喝夠了，現在並不是很想喝水，實在抱歉。是晚輩失禮妄言，還請老人家莫要與晚輩一般計較。”

  “你去了死人溝？！”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周奶奶移開目光，看向了正豎著耳朵聽著她們談話的小孩，微沉下臉，對小孩低聲道“小丫，我與這位姑娘說些大人才能聽的事。你捧著碗出去吃好不好？”

  “老人家若是不方便說，那便算了罷，晚輩這便告辭了。”

  見小孩默默站起身就要往外麵走，路瑤拿過她手中捧著的碗，輕輕放在麵前的沉木桌上，起身告辭。

  她本意隻是想要借此看看周奶奶行事矛盾的原因罷了。周奶奶說與不說，真話還是假話，路瑤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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