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金光耀目(二更)
作者:鸚鵡曬月      更新:2020-03-04 21:14      字數:2765
  鬱初北抱著孩子站在高處的走廊上看著湖麵上的他。

  這一片歲月靜好裏,無需她和孩子的參與,他依舊是他自己生命裏,僅僅隻有一個人便能光芒萬丈的他。

  鬱初北也不好意思說,她是來填充他的生命,豐盈他的生活,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自己。

  顧徹看過去,他的位置看得更清楚。

  小小的目光裏,有距離他最近的荷葉,有剛剛垂直的綠柳,有水麵上的小船,有穿上的人。

  就如船上的人看不到他,顧徹也覺得船上的人與樹叢裏的鳥,會動的魚沒有任何不同,都是可以過目就扔的人物。

  遠不如泛著金光的水麵能吸引他的目光,太陽的河水亮晶晶的,像一條流動的星河,像不斷需要探索的神奇,是他小小的世界裏唯一的有趣。

  顧徹如蓮藕般的小手臂興奮的揮舞著,他是撲火的飛蛾,受到召喚的信徒,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水麵,隨時想跳下去獻祭,才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麽,有什麽神仙般的人物吸引了他媽媽的目光。

  鬱初北拍拍他的小屁股,聲音很輕,眼裏有光:“看到爸爸很開心是不是……我也是……”他撒嬌的時候跟你一樣可愛呢,冷著臉的時候,生人勿進。

  雖然總是說不喜歡你,但卻給你準備了小衣服小襪子,是一位心思柔軟的人。

  “想不想再進一點。”鬱初北的世界裏,不遠處的人是她的愛人,是她捧在手心裏的人,比之懷裏的也不差分毫的讓她想給與的更多一些。

  顧君之沒有動,他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猶如船上最不起眼的船槳,他是樹上隨意落下來的葉子,是這片院子裏微不足道的一種。

  精神漫無目的的眼神,悠閑又沒有目的,沉寂與一切虛妄,卻不留戀空寂。

  他就是他,千萬種可以是他,也可以不是他,他都不會介意……

  顧君之悠然的靠著。

  枯洞裏的少年,最近得精神狀態好多了,伴生的半截少年重新掛在了虛空中,少年眼角滴下的淚是金色的,金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並沒有融入土地,緩緩的像不遠處黑暗的河流聚集。

  黑衣青年的身體已經凝視,隔壁的鄰居雖然吵的他看不下書,但他也沒有把人丟在樓下的臭水溝裏。

  灰暗、幽靜,仿佛空氣都充滿了粘稠的血腥和暴虐的山體中,一個金色光影的小生命剛剛誕生,便被衣衫半腿輕飄飄的一眼碾壓的四分五裂,絲毫金光不盛。

  少卿,金光組成的小生命再次成行。

  無需泡在血海中的人皺眉,空氣中粘稠的化不開的惡意再次不費吹灰之力的絞殺了這道光。

  幽靜、灰暗、潮濕的山體中,依舊隻有血水中的少年隨著呼吸,溢出來的血填充上的肉,匯集出的惡意凝視成的血滴,組成的深不見的汪洋,漫上、漫出,流出巨大的山脈,形成一條條扇形的骨路,流入不同的小河中。

  其中一條流過唯一一篇草原,血河中的惡念、麵孔、屍體歡快的痛快,歌頌者撬開的棺木,枯敗的景象,歡騰的血夜。

  白衣少年靜靜的站在這片血色之上,周身環繞著唯一一點微弱的金光,遙看的不遠處比他強大的伴生體。

  等待他有朝一日破山而出,摧毀本就該崩潰的秩序。

  白衣少年隻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看向枯洞中的少年。

  少年的睫毛動了一下,也許再過不久沉睡的人就會醒來。

  白衣少年卻不在意,他攤開手心,手心上是微弱的金光和死亡多日的蝴蝶……

  少年收回,這一切都歸於虛無,隻有金色沙粒的天柱,和死寂般的空間……

  這次分離出來的兩個人格沒有攻擊性,但是也沒有任何建設性。

  對壓製他的伴生人格,沒有任何用處,或者一開始有那種想法就及其可笑。

  壓製!不過是有限的苟延殘喘罷了。

  顧君之又看到纏繞在周圍的那一點點金光在閃耀。

  白衣少爺下意識的抬頭,不遠的金沙海更加活躍、高興。

  她來了吧。

  金色回應,好像虛妄的陽光。

  白衣少年冷靜的看著這一點點光越來越快。

  顧君之卻並沒有因為金光的明亮,有什麽內心上的波瀾。

  他像個局外人,好像隻是看著別人的五光十色,甚至連那點五顏六色都吸引不了他,就是一瞥而過,不知道過沒過眼的風景。

  鬱初北隻是靠近了幾步,便停止了,免得招人嫌了,對方給她放個大招,她找誰哭去。

  顧君之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還是站在了原來的位置,無需他抬眼,湖裏的倒影就能看到她含笑的深色。

  顧君之目光沒有特異移開,眸光中有水,或許有水,有魚,也或許沒有。

  他隻是維持著剛剛的姿勢,看了一段不知道入沒入眼的風景。

  也許還是看到了的你,看到了她的笑容和她抱在懷裏的孩子。

  顧君之盡量從毫無波瀾的記憶裏尋找出這個孩子的記憶,想起,她懷孕過,生下來孩子。

  也就是生下的孩子。

  顧君之讓人見之忘俗的眼睛裏沒有波瀾,他想別人遺忘的淨土,度了所有看到他的人,唯獨忘了他自己。

  這卻不影響他餘光掃到的‘空虛’,她抱著的孩子猶如坐在樹洞裏的少年,隻是孩子目光更加純淨,沒有一絲雜質,沒有惡意的半生體,也不是枯洞中的少年偽裝的柔弱和膽怯、可憐。

  對方是純淨的柔弱,他幾乎可以想象,偽造體與正體站在一起時,偽造體內心會升起的恐懼和殺意。

  這就好比偷來的幸福,發現被原來的主人看到了,猶如被人堪破了過去未來,赤條條的狼狽。

  她懷裏的孩子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孩子,無關邪惡,無關善良,比枯洞中的少年,想塑造的任何一個人格都要幹淨純粹。

  可不可笑,他傾盡權利塑造的隻是一個偽造品,對方的一舉一動,是他無論怎麽捏都捏不出來的自然之態,所以崩塌了自己的意識海。

  但即便如此齷齪不堪,還是有人拉住他的手。他想抓住了浮木的惡徒,不敢那塊腐爛的木頭能不能撐起他的重量,他都要拉著對方一起沉淪,一起葬身,一起萬劫不複……

  顧君之的眸光動了一下,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孩子的笑容燦爛無垢,他卻沒有多看一眼,他看向了抱著孩子的女人映在水裏的身影。

  鬱初北沒有看到他‘遙遠’的注視,隻是與有榮焉,她喜歡的人,聲音因為生命中的‘最真’溫柔的不摻雜任何雜質:“是不是很好看呀,一閃一閃的像光一樣,對不對……”

  鬱初北眼裏的銀河點點,是那道身影帶來的,亙古不變,引她入勝:“爸爸在釣魚喲,噓……釣上來的魚給寶寶做好吃的……”

  “啊……咯咯……”

  顧君之神色依舊平靜。

  他見過世界上最溫暖的,比如精神世界裏麵一道光;他也見過世界上最灰暗的,比如他的半生體。

  眼前麵孔攜帶的溫柔再怎麽動人,也無法撼動他的內心,他隻是在看這場風暴的起始點而已。

  源自於本能的整個精神世界,對最幹淨、純粹的無比向往,不以他的意誌為轉移。

  鬱初北看到了水中他的倒影,盈盈一笑,水光影動。

  顧君之抬頭。

  鬱初北的笑容多了一抹客氣:“您好。”

  顧君之的思維停了一下,又如常的恢複如常,他已經好久沒有與人交流的經驗,像生鏽的機器,一切內在仿佛冰凍了萬年,早已蛛網蒙塵。

  鬱初北揚起顧徹的手,對他打招呼。

  顧徹十分熱情,奮力的揮舞著胳膊要去撈水中的紅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