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懷才不遇跟生不逢時
作者:八月與九月      更新:2020-07-18 21:51      字數:4402
  衛青不知道張遠為什麽突然這麽鄭重其事的對他說了這番話。

  隻是想起來好像張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允許直接喝生水,即便是藍田山上的泉眼引下來的也是如此。

  為了不讓別人懷疑自己的身份,張遠從來不會像一個先知那樣告誡別人。

  眼前這件事情顯然已經是突破張遠的底線了。

  不過也必須得突破。

  自古文人重李廣,武人尊衛霍。

  張遠自己明白自己是什麽貨色,他不是文人也不是武人,但是他知道什麽人比較重要。

  李廣自己迷路一直迷路到死,甚至最後臨死的時候還是劉徹看不下去了故意擺了他一道,讓他快點掛掉。

  李廣為何能夠流傳千古,甚至有著不下於衛青的名聲

  張遠知道李廣不是一無是處,隻是真的不如衛青跟霍去病,說簡單一點就是跟不上曆史潮流了。

  文人有守舊派跟改革派,武將亦是如此。

  李廣便是守舊派的代表人物,而衛青跟霍去病便是改革派。

  劉徹是支持改革派的,他想要成為一代聖君就不能夠容忍外族對漢族的羞辱。

  武將的守舊派又跟文人有所不同。

  文人守舊是堅持某一觀點,而武將守舊則是因為他們習慣了以往的作戰方式,並不是不支持新的對敵方針。

  劉徹說的攻守易形李廣也是支持的,但是他卻不能夠以攻守易形來轉換自己的作戰方式。

  他的帶兵策略對於這個時期的大漢來說已經不再適用。

  李廣的名字在華夏曆史上非常響亮,男女老少都知道大漢有這麽一員悍將。

  幾千年過去都有人為這名悍將的自刎扼腕歎息,甚至說李廣是英雄。

  李家幾千年來都是世代將門,代代都有能夠領兵的將領出現,他們的名聲是積累起來的。

  李廣跟霍去病一樣也是少年從軍,他是在漢文帝的時候從軍的,到現在從軍已經有三十多年。

  自從周亞夫死後,李廣就成為了軍中的代表人物。

  雖然竇嬰跟韓安國他們都統率過一軍,少的十多萬兵馬多的三十萬兵馬,可他們的方向始終在政治上而不是軍事上。

  所以李廣一直都是漢軍的領軍人物,張遠猜測劉徹最後坑李廣一次,甚至不惜搭上衛青的名聲就是為了讓李廣早些掛掉。

  為什麽這樣做

  李廣次次運氣都不好,不是迷路就是全軍覆沒,劉徹需要的是打勝仗的將軍,而不是一個虛耗大漢兵力跟物資的將軍。

  但是隻要用兵能夠跨過李廣麽

  就算劉徹是皇帝都不能,這就成了一個bug般的存在。

  死循環

  用兵就得用李廣,用了李廣就得損失一大批的物資跟士卒。

  換做是別的皇帝能夠耐住性子就可以了,最起碼劉徹為李廣留下了千古芳名,沒有讓他去長安城受辱。

  李廣年輕的時候就跟霍去病一樣,天生將才,且囂張跋扈。

  他年輕的時候恨不得天天與匈奴戰鬥,最後逼的漢景帝趕緊把李廣調離邊郡。

  張遠覺得李廣就是沒有在對的時候遇上對的人。

  衛青跟霍去病都是在年輕的時候遇上了劉徹遇上了一個強盛的大漢,而李廣卻在年輕的時候遇上了漢文帝漢景帝遇上了一個內亂不斷的大漢。

  古代規矩是十分重要的,特別是在軍伍之中,沒有規矩就不能夠形成強盛的戰鬥力。

  而李廣行軍不按建製,駐紮不按建製,夜間不打更巡邏,大帳很少使用文書。

  這種帶兵方式簡單是簡單了,底下的士卒們也舒服的一批。

  可是能帶多少兵

  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李廣帶兵過萬必亂。

  而且李廣雖然一聲懷才不遇,心中執念到死都沒有實現,可他的腦袋在戰鬥的時候是清楚的,在政治上卻是糊塗的。

  早先七國之亂的時候,本來可以憑借奪取叛軍主旗的戰功一舉封侯,結果他一頭投到了當時漢景帝的弟弟梁王劉武的懷抱中,接受了劉武的將軍印。

  這不就是在政治上犯糊塗麽而且還迷迷糊糊的攪進去漢景帝跟梁王的皇家鬥爭當中。

  人家漢景帝不打壓你打壓誰啊

  能做皇帝的哪有什麽善良之輩

  張遠要是做了皇帝製定也把那些得罪自己的人往死裏麵坑,打壓還算是漢景帝仁慈了。

  擱張遠直接就找個理由把李廣腦袋砍了。

  要是劉徹估計遇上這種事情不屠了你三族也得把隴西李家的主家全都殺幹淨。

  想想衛青這次好不容易當主帥帶兵出征還得把李廣帶上,張遠就替衛青感到不甘心,隻能寄希望於自己那些充當導航的學生們到時候能夠起到大用。

  不過想想其實跟李廣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一打仗就迷路要麽就是遇上敵軍主力全軍覆沒,隻不過那些人沒有李廣這麽大的名聲罷了。

  李廣的才氣在這一階段的大漢武將當中還算是出眾的。

  另外周亞夫死後大漢的武將交替出現了一個空窗期,這個空窗期使得李廣成為了軍方的代表人物,所以他的名氣也就大了起來。

  再者李廣死之前是劉徹還有衛青親手奪去了他封侯的機會,使得他的懷才不遇還有執念到達了頂峰。

  李廣的死因也是自殺顯得更為悲壯,還有他因為治軍方法的鬆懈使得他愛護士卒的名聲也傳的很廣。

  他的悲劇性的命運剛剛好符合了大多數文人對自身懷才不遇的悲憤。

  最後就是那位寫出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司馬遷的功勞。

  司馬遷是拿自己的感情在寫史記,自然就摻雜了大量的個人好惡以及情感。

  兩個人碰上的都是劉徹這位帝王,司馬遷看劉徹不爽,劉徹打壓李廣,那麽李廣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司馬遷想要歌頌的對象。

  司馬遷估計是第一個竭盡自己全力為李廣歌功頌德的文人,而後吹捧李廣為李廣歎息的文人名士更是數不勝數。

  但是現實當中,張遠看到的李廣卻不是眾人吹捧的樣子。

  最起碼李廣恃才而驕,有時候該冒險的時候不冒險,不該冒險的時候帶著大軍亂衝。

  李廣射術天下聞名,可是他卻經常選用近射的方法。

  近距離的射擊,使李廣多次在戰鬥當中受困,反觀衛青自從坐上了主帥的位置就很少帶兵衝鋒了。

  所以說李廣頂多是將才,而非帥才。

  當然最關鍵的自然是李廣的適應能力,這也是張遠最難受的一點,作為一名老將無法適應對敵方針的轉變那就待在家裏頤養天年唄。

  可是隻要劉徹說要出征,李廣就肯定會上書自己要去上戰場。

  文帝景帝時期,漢匈作戰一直都是在防禦戰之中與匈奴對陣。

  這種防禦戰,李廣打了許多年,但是到了劉徹這裏,從被動防禦轉變成為了主動進攻。

  由陣地戰變成了運動戰。

  漢軍時常要深入匈奴腹地,長途奔襲,這一作戰方式就需要領兵的將軍敢於深入敵後,在運動之中尋找到機會殲滅敵人。

  馬邑之戰中,張遠給衛青出法子讓他千裏奔襲攻擊匈奴龍城便是這麽做的,而後橫空出世的霍去病更是把這種作戰方式發揮到了極致。

  而此時已經年邁的李廣卻沒有當初那種銳氣,也不能適應這種打法。

  李廣隻是曆史潮流之下的一名極具名氣的失敗者。

  因為有許許多多像李廣這樣接受不了改變,亦或是不適合新的打法的將軍,衛青跟霍去病就顯得尤為重要。

  重要到少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會讓大漢無再戰之力。

  因為繼續戰鬥下去,大漢將沒有可以帶兵在大漠馳騁千裏的將軍。

  當然若是能夠讓劉徹改一改軍功製度,給李廣這些人一個侯爵,或許能夠讓這些武將煥發出第二春來。

  可張遠做不到,別說張遠整個大漢除了劉徹以外沒人能夠做得到。

  劉徹也不會更改軍功製度,現在的軍功封侯製度強調的是中首虜。

  包括了三項內容:一是捕獲匈奴王、相、將軍、闕氏可以封侯。

  二是斬敵千人以上可以封侯。

  三是為奪取勝利做出重大貢獻可以封侯。

  這種方式直接堵死了戰事打平封侯的可能性,還有以少攻多最後全軍覆沒或者兩敗俱傷封侯的可能性。

  也就隻有一邊倒的勝利發生時,將士們才能夠把殺死的匈奴人的頭顱給帶走。

  劉徹可以虛報戰功來鼓舞民心,振奮大漢。

  可那些武將可不敢,一旦打輸之前那些殺死的敵人便都不能算作是軍功。

  劉徹難道不知道這個漏洞,不知道這會打擊老將們的積極性

  他知道,但是他更希望看到的是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就跟當初馬邑之戰一樣,大漢所有人隻知道衛青率領兩千多期門軍屠戮了匈奴龍城,而不知道韓安國李廣他們也殺了數萬匈奴人。

  曆史向來隻是記載勝利者的。

  衛青在揣摩著張遠的告誡,張遠的思緒也一直飄蕩在大漢這一個個武將之中。

  不知不覺間二人竟然已經到了杜縣城門處。

  “太學令。”

  杜縣的城門守衛自然是認得張遠的。

  張遠隻是點了下頭,然後便騎著馬與衛青一起衝進了城內。

  想要找褚達,必然要去太學。

  等到了太學,張遠領著衛青去到了自己的府邸找到了吾丘壽王。

  “太學令您可算是回來了,長安城那邊還好吧”

  吾丘壽王現在還在可惜,自己沒有在長安城經曆這一件大事。

  “就那樣,皇後被廢長門宮,該殺的人也已經全都被張湯殺了。

  我與前將軍得立馬去藍田山,中間聽說少府令褚達辭官了,而且還來了杜縣,你知道消息麽”

  “回稟太學令,前幾日少府令便來了太學說要找您,可是您人在長安城,下官便這麽回複了。

  少府令便告訴下官他的棲身之所,說等您回來了亦或是能聯係到您,便告訴您他現在在城南的一家客棧歇息。”

  “為何不留少府令在府內”

  “額,他說他已經辭官已非官身,不可再享受這樣的便利。”

  張遠沒想到褚達這個人這麽的講究。

  這是不給別人一絲一毫說閑話的機會啊。

  但是張遠轉念一想也是,要是褚達不是這麽一個謹慎的性格,這麽多年夾在劉徹、王太後還有陳阿嬌三人中間估計早就翻車了。

  大漢出名的少府令沒有幾個人,基本上連史書上都查不到,就是因為這個職位變化的太快了。

  有的時候是皇帝的人上位,有的時候是太後的人上位,有的時候是皇後的人上位。

  兩次的巫蠱之禍少府都沒有逃過去,也是實屬倒黴。

  劉據那一次更是連帶著少府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被清洗了。

  “青弟你是在這裏等著還是隨我一起去城南找褚達”

  衛青一思索,覺得褚達等這麽長時間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張遠說,便拒絕了張遠。

  “遠兄我從未來過太學,還是請太學丞帶我在這裏轉轉吧。”

  “那也好。”

  張遠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而吾丘壽王則真的就帶著衛青在太學轉悠了起來。

  城南的客棧也就兩家,張遠在第一家便詢問到了褚達的消息。

  有時候身份是真的好使。

  張遠人一露麵就惹得整個客棧的人都看向了他。

  這時候許多的當初被張遠趕出太學的學子都還留在杜縣呢。

  說起來張遠第一次感覺到時間過得這麽慢,這半個月之內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咚咚咚。”

  “誰”

  “我,張遠。”

  “阿遠,進來吧,門沒被插上。”

  在店裏麵小二的帶領下,張遠直接就到了褚達的房間門口,一敲門裏麵就有了回應。

  等張遠進去,小二頗有些驚訝還有些慌亂。

  當初以為這裏麵住的是個有錢人,這房價跟菜肴的價格可是狠狠地坑了褚達一把。

  結果聽張遠與褚達隔著門對話的語氣,就能感覺到裏麵住的那位與杜縣這位一號人物關係不一般。

  小二越想越是感覺到頭皮發麻。

  這件事情要是被捅出來了那還了得他們家的客棧能不能繼續在杜縣開下去還是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