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主公,天下大亂(二)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5-19 23:37      字數:3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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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嚐君問道:“安南、撫鎮與明洲發動的義軍情況如何?”

  早在發動叛變的前期,他們便私下秘密以各種名義招募“義軍”屯兵造器,因為世襲封地隻能收繳賦稅不能治民建軍,所以明麵上的孟嚐君雖有官署權力,卻無兵權軍隊。

  但話又說過來,隻要有了雄厚的財富基礎,又有籌謀的地位野心,何愁達不成預想的目標。

  蘇放眼中發亮,眼角笑紋眯起:“馮老前不久方發來箭令,他已三麵牽製著齊國的保王軍與鎮祜河的軍隊,絕對有充足時間容我等辦成大事!”

  保王軍乃由王族近支的後裔組成,本是為了防止所謂的奸臣作亂而籌建的一支軍隊,但後來卻越來越變得王族的私兵,而鎮祜河駐守的軍隊則是防止周邊叛亂、王城危急時刻,則可以密詔令統領鎮兵討平之。

  總歸這兩支軍隊不容忽視,皆是齊王的保命殺手鐧,因此也一直是孟嚐君猶豫不決行動的關鍵,此番自是著重探尋了解一下情況。

  “如此甚好,那薛邑那邊呢?”孟嚐君又問。

  蘇放此番領的軍隊大獲全勝,眼下正是情緒激昂之時。

  他平緩下如擂跳擊的心跳,極為掩飾嘴角的上彎,眉飛色舞道:“我等將主公被齊王軟禁於王宮、危在旦夕的情形傳遍邑中,自然鬧起了軒然大波,他等思及唯危牽連,自是由我等操縱行事,一些老貴族在宮廷內盤根錯節,送上財富尋求變化,再連帶將此事影響至臨淄周邊,導致人心惶惶,而今日說來倒是天助主公也,日食吞天,如有上天預警一般助主公改天換日,天下本就人心不穩,如今自然是萬眾歸一。”

  孟嚐君亦看到了今日的日全食,他怔了怔,心下雖有猜疑,但麵上卻不動分毫,他又道:“那同盟國的情況呢?”

  蘇放哈哈一笑道:“倒是多虧了他們,凡事由他們出頭,倒免了我等的嫌疑,這段時間公子斐臨查得嚴厲,王街四處布了暗哨,我等的人馬一動便被抓捕逮殺,那日在觀星台上得了你們的暗號,我們便立即著手布兵,此番四國派來的精銳兵力正替我們鎮定在城外,而我等則第一時間便衝入宮中。”

  孟嚐君聽到此處,負手抬顎,麵上終於有了笑意,他道:“倒是還有一件好事。”

  蘇放一怔,好奇問道:“還有好事?”

  主公在這宮中可算是孤立無援,如此這般還能促使何種好事?

  魏醃見主公與蘇先生談完正事,便也樂嗬嗬地擠過大頭來:“主公,還有何好事?”

  他麵皮泛紅,圓眼蒜頭鼻沾著汗漬,也是滿臉的激動與興奮,他身上的血氣比蘇放更重。

  姒薑與姬韞這會兒亦沒與陳白起講話了,一同看向他。

  孟嚐君掃了他們一眼,眼角勾勾,藏了幾抹壞壞的陰涼之意道:“齊王已死,這算不算好事?”

  眾人一愣。

  蘇放瞠止,許久方結巴道:“這……應算是吧。”

  他轉過頭看向“陳煥仙”,瞪大的眼睛用力地詢問著。

  齊王死了?!如何死的?一國之國暴斃得如此突然,還真令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陳白起看了孟嚐君,僅低眸一笑,並未作聲。

  當時情況還真不好解釋得清,她還是保持沉默吧。

  蘇放見兩人露一半藏一半,也不好不識趣繼續追問下去,他一麵思忖著,一麵目光便移至在一堆廢墟旁站著的薑斐,他額角傷了一處,血便順著臉頰一路流至襟內,他死死地盯著這邊,隻見他身旁一名壯碩甲士背著一人,正是穿著華服王袍、卻赤腳披發的齊王,他耷拉著腦袋,無聲無息,一身狼藉灰塵,麵上與衣上皆染了血。

  孟嚐君亦看向薑斐的方向,如今他們之間的情況已經調轉來了,若說方才他是薑斐眼中的獵物,那麽現在薑斐便是他爪中的困獸。

  思及此,他麵上浮起的笑充滿了惡意,他提高幾分音量道:“隻是這樣一來,我們對外宣布王權旁落的理由隻怕得重新改一改了。”

  聽了這話的薑斐臉皮一僵,皮下的肌肉如跳彈一般劇烈顫動,他明知孟嚐君與他親隨如此大剌剌地當眾講起此等機密之事,一來是故意講予他聽,借以刺激報複他,一麵則是覺得他們必死無疑,對著一群死人又何須講話顧忌?

  見孟嚐君一朝得勢便如此羞辱跟欺淩他這王室公子,簡直忒惡毒了!

  那邊蘇放雖不知孟嚐君何故講這番話,但他身為一名食君俸祿忠君之事的謀臣,自然要以君主的意思辦事。

  他拳掌相擊,若有所思道:“王街那邊的國府與官署已被袁平封死,住在那兒的王族大臣與王族貴胄們一個也逃不了,如此一來那不如便將君王不仁暴政禍民改成君王受朝中佞臣蠱惑,近小人而遠明臣,近日小人得懲,已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造反,而主公則是挺身而出,出兵靖難,匡扶正義清君側!”

  要說造反需要理由嗎?那是當然的。

  雖然它並非最重要的,但它卻是必要的。

  畢竟齊湣王是正統的王侯,受周天子承認的,而孟嚐君亦非一介寒門白衣,而是被撤了職的前丞相加世襲了封地的王室後裔,他為臣,且受王族庇佑殷實,若想名正言順、不被人戳脊梁骨地繼承當今王位,那這個理由便得考究考究了。

  不過這事也不需要孟嚐君自己去考慮,他手底下多的是出謀劃策之輩。

  一開始計劃是打著忠君旗號入宮勸誡齊王,親忠臣遠小人,勤政愛民莫信道術仙丸,重工征民勞役建築,導致徭役賦稅過重,民不聊生。

  後他被齊王囚禁後,便又將此事宣揚開去,等時機成熟,他便又“以德報怨”的態度出麵替齊王平定四處農民造反,而這時他的名聲自然是被推崇到一定的高度了,這時再找個機會將齊王暗殺了,再滅了其嫡庶子,便自然可取而代之。

  隻是如今齊王死得早了,他不得不變換一番說法。

  所以,如果是“朝臣無正臣,內有奸惡”,那他們還得從朝中找一批“奸臣”,這豈不是正中孟嚐君的下懷?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正好又有理由排除異己,建立朝中威信。

  至於人選,自然是那些保王派,常年與他作對的朝臣大夫。

  陳白起算是目瞪口呆地聽著蘇放張口便是將造反的理由編謅妥了,他充分地理解透了權謀的規則,主公想要理由,好,他便給他一個最恰當最能被大眾接受的理由。

  平日裏看著蘇先生一表人材、風度翩翩還算是正直,沒想到黑起來那也是令人忘塵莫及的。

  這一點,陳白起自認是比不上他的,她的黑厚是基於不歪曲事實本象,頂多根正枝歪罷了。

  “這個理由倒是妙,那如此那一佞在未當眾審判處決前,記得叮囑袁平將人看牢了。”孟嚐君煞有其事地交待道。

  蘇放道:“這事是袁平、蘇錯與司屠他等負責,主公盡管放心,該要的人一個都逃不了。”

  陳白起這時不由得插了句:“一路走來,倒真是辛苦你們了。”

  蘇放看向她,眸帶笑意,亦有歡喜,他道:“主公與煥仙方才是深入虎穴,若非主公敢於冒險,隻怕那齊王亦不會如此掉以輕心,令我等事半功倍。”

  眼見該了解的事情都談得差不多了,孟嚐君便道:“接下來這裏的事情便交給你了……”他看了一眼被重兵抵圍在廢墟上、左右難艱的薑斐,勾唇道:“活抓薑斐,其餘人的去留則由你們自行決定。”

  “喏!”

  “喏!”

  看著不遠處城牆上硝煙躥起,那裏還有揮舞著武器砍殺的殘兵們,孟嚐君一把牽過陳白起,便越過眾人而去。

  蘇放與魏醃看了一眼便去完成主公交待的任務,抓拿薑斐,而姬韞與姒薑則相視一眼,隨即跟上,隻是他們尾隨在後,並沒有打擾兩人。

  自齊湣王即位稱王,便覺得原先的宮室與他王號不配,就在即位第四年便大興土木,在原有宮室外重新建了一大片金碧輝煌的王宮,三代宮室相連,直是層層疊疊望之無邊。

  孟嚐君拉著陳白起跑進寬闊的白玉廣場,陳白起腳步跟隨,視線不住地打量前方的他,不知他所謂何意,準備帶她去何處。

  在巍峨燦爛的正殿前兩人沒有停留,直奔東側的平榆門前停下,周邊雙方騎兵正在拚殺,雙方步兵戈戟相向,但很明顯局勢已經一麵倒了,屬於王城的甲衛潰不成軍,隻是在負隅頑抗。

  而孟嚐君他們則沿著四處的打鬥、煙火、嘶殺聲奔向城樓的階梯,然後直登城牆上。

  此處乃王城最高置處之一,後可觀殿堂華宇,前可繁華鬧市,兩人便並肩站於這血腥權力的最高處,亦是亂世戰場最中心處,遙遠的彼方是那崩毀的城牆和地平線。

  孟嚐君放開她,望向天空,那是一片被暮雲染得彤紅的天空,而更遠處卻是一片烏雲密布,深呼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煥仙,這座城曾埋葬了太多的人的性命,本公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但本公向你承諾,隻要我活著一日,便能容你功高蓋主!”

  陳白起瞳仁一窒,似沒料到他忽然會講這個,也不曾想過他能對她做出這樣鄭重又不可思議的承諾。

  她驚訝地盯著他的側臉,撫額,風中微涼的手指觸上自己溫熱的額頭,那冰涼的觸感,令她的那麽一刻的不真實變得確定了起來,她放下手,想了想,想笑,卻又覺得這種時刻自己該嚴肅的。

  想來該是之前與薑宣的話刺激到了他吧,雖然他由始至終皆從容不迫的將薑宣貶低得一文不值,可實則他內心卻也在意薑宣對他的藐視與不讚同。

  所以,他要證明給薑宣、沛南山長、贏稷其它人都看看,“陳煥仙”的選擇是沒錯的。

  忽然間,陳白起覺得許久之前心底對於係統這種半強迫半無奈認主公所產生的委屈與勉強,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有時候趕早不如趕巧,也許孟嚐君的確有許多問題,可她也並非完美,隻要他們主仆是一條心,他願意信任與依仗她,她便會盡心輔助他,絕無二心。

  陳白起收拾好心情後便揶揄道:“主公,這樣的寵臣好似最終結局都不太好吧。”

  孟嚐君轉頭,見陳白起舒展開來的眉眼,似風、似雲、似那令人心中柔軟的山川河流,她眼中藏光,總是那般熠熠動人。

  “哈哈哈哈……無妨,隻要本公在一日便寵你一日,又何需它人置喙。”孟嚐君見她這般快活的神色,不由得心底暢快淋漓。

  “如此,那便謝主隆恩了。”

  陳白起笑著朝孟嚐君下揖,孟嚐君托起她,兩人一對視便一並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