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主公,北外的秘密與贈藥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5-19 23:36      字數:6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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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夜裏的視野尤其清晰,遠至鋪陣的排屋房簷,近至土物結構縫隙石榍草茅,哪怕沒有月亮照明,陳白起也可以看清周圍環境。

  當然這時候她眼睛看到的東西跟白天看到的當然有所區別,她通過小白看到的世界都像戴上夜視儀一樣,是黃綠色的,並不能反映物體的真實顏色,這是唯一的缺憾了。

  夜裏的北外巷子很靜,除了營地與祭壇的位置有著火光與人氣,其餘皆陷入一片漆黑潮水之中。

  小阿寶身上攜帶著陳白起給他的鹽,這鹽袋上有她與係統的氣息,所以小白能夠以此為線索,鎖定他的位置。

  它飛過一排排民居土房,窯洞土穴,來到北麵淄臨耕地的一片山坡上。

  這片山坡頂是陡峭的白灰岩石,遠處瞧有鼻子有眼,立體碩大,而半山坡處卻長滿了爬山虎與野草,冬日枯萎成密織的脈絡細網,掩蓋著山體像披了一件褐黃色的衣衫。

  由於其形象像一個穿著綠袍的山間精怪,因此這地界被北外巷子的人稱為“鬼嵬坡”。

  小白從城中一直飛到一片荒野蠻草之地,夜色彌漫下,一大片墨黑的景與一片深淺不一的陰影蔓延而去。

  陳白起用意念驅使著小白。

  “小白,感應到了嗎?”

  小白啾啾偏了偏頭,它停在一棵老黃果樹下的樹枝上,圓憨憨的腦袋轉東轉西,然後它像是察覺到什麽,再次撲楞著展翅朝更深處飛去。

  越林而入,不遠處禾苗上飄搖的月光漸漸跳動,視夜仿佛更廣垠了些,樹林剪影裏隨著小白的前行而同步輕移著月光……

  陳白起愈發覺得驚奇,小阿寶怎麽會大晚上跑到這種地方來?

  不僅是他,是否其它消失的北外巷子居民都在這裏?

  “鬼嵬坡”以兩峰相夾,穿越一片夜桔子林,便進入一個駝峰內凹處。

  小白停在一從山坡處滾落下來的大石上,兩眼撲撲地睜著,探頭探腦,明顯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了。

  “小白,難道氣息斷了?”陳白起問道。

  小白傳來的意念是,它感覺到就在這附近,可沒路了,它不知道該怎麽走了。

  陳白起知道小白本身動物的智力有限,大約隻有一個普通四、五歲孩子的智力,因此它獨立能夠完成的任務有限,必須靠陳白起進行指揮領導。

  她借著小白的眼睛仔細觀察四周,前麵其實並非無路,而是在兩峰夾縫處有一條小路,路被兩峰掉落的爬山虎枯藤給遮掩得稀稀落落,不撥弄開那些縱橫交錯的枯藤,就很難發現這條狹窄的小路。

  “小白,鑽進去看看。”

  既然氣息未斷,便表現此處定有它路。

  小白得令,朝枯藤瀑牆方向飛去,在靠近時,卻被陳白起喊了停。

  陳白起用小白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確定了這裏並非野生之所,而是經常有人出入。

  那些枯藤懸垂落,像黑褐色的掛簾,一串串一鏈成結成網,瞧著像天然生成的屏障,可實際仔細看,卻能夠得看出有人工編織組結的痕跡。

  當然並非全部,而是入口處,估計是經常進入會扯斷許多,造成斷麵惹人懷疑,所以這些藤網是先編製成一股股粗的,再連接上天然生成的枝藤一道,真真假假垂落而下,當有人經過時,隻需要將人工編製的扯到一邊,不造成任何損傷通過後,再細細重新覆蓋上即可。

  “可以了,繼續前進。”

  看完之後,陳白起便讓小白朝枯藤的縫隙中鑽進去,繼續朝前飛。

  狹道約有百來米,其後便是一片翻了地皮的鬆散黃土,這片黃土地並不平坦,高底不平,而上麵有著許許多多隆起的土包。

  陳白起看著這些隆起的土包,荒山野嶺,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亂葬崗。

  而這處,真的是一片墳地嗎?

  看著那些隆起的大大小小土包,但並無立碑,她不太確定,卻又覺得很像。

  小白在空中盤桓了一圈,它完全依靠陳白起的視線來捕捉環境,而陳白起發現其中一個土包前邊被人挖了一個洞。

  天色雖然很暗,但那個挖開的洞口並不算小,也沒有用什麽東西特地掩飾過,再加上小白視線居高臨下,所以很容易便發現了。

  那邊有主人的氣息。

  小白明顯感應到了,便俯身飛了進去。

  洞口是圓型,洞口處是黃土泥沙,再入下幾公分卻是用木架框砌成的一個梯子,從這個洞口順梯而下,約行走上十來米,便到底了,沒有燈火照明,四周依舊昏暗無光,前麵則一條土泥甬道,邊壁被挖掘得很整齊幹淨,但地麵也很多交疊錯落的腳印,這很明顯有人經常進出入。

  由於地道中一片烏漆抹黑,所以小白貼牆飛行時,倒也不怕會被人發現。

  一直到地洞較深處,隱約能夠聽到前方傳來說話的聲音。

  但前麵仍舊沒有光線。

  陳白起讓小白注意一些,別讓人給發現了。

  小白飛得更小心了,連扇動翅膀都有幾分小心翼翼。

  它用最快的速度衝入最內屋的洞中,便後便扒著一塊牆凸石,吊掛著,用一雙大溜溜的眼睛注視著下方。

  這是一個石穴洞,或許不是天然形成,周圍的石壁是鑲出來的,呈拱橋型,上窄下寬。陳白起驚奇地看到這個石穴洞中待著很多的人。

  由於這個石穴洞內裏麵積較大,同時容納上幾百人都是不成問題。

  這裏麵擺著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邊角處堆著一小山的紅薯跟蘿卜,還有幾袋子開了的菽(大豆)跟答(小豆),旁邊是架著一個凹型鐵鍋,鍋底漆黑,底下是燃盡了的灰。邊外一大片的位置則鋪著幹爽的穀稻草,鋪得挺厚實的,上麵已經躺了不少人在睡覺,身上扯著被子蓋著。

  另外有一部分人沒有入睡,而是個自為營,有單純聚在一堆的,有垂頭兀自發呆的,有躲在一邊不知道在搗鼓什麽的。

  總之,在這裏陳白起看到了些曾經在北外巷子有過一麵之緣,或多麵之緣的人,畢竟這些人身上有許多的怪異之處,她待在營地無聊時便都多打量了幾眼,記入心中。

  她有理由相信,夜裏那些不見了的北外居民全都來了這裏。

  小白悄悄地倒掛在房簷下,盯窺著洞穴的一切。

  黑夜裏,陳白起驚悚地發現,這些醒著的人的眼睛,都透著一種與白日黯然失色灰瞳截然不同的光芒。

  那是一種如鬼火一般的幽綠,像森山老林夜出的狼。

  他們究竟是哪座深山修煉成精的妖怪啊?

  陳白起咽了一口唾沫,心底有猜測萬千,卻終是吞下所有的疑惑,讓小白找找小阿寶的位置。

  小白追循氣息,很快便找到了小阿寶跟他阿姆。

  他們兩人的位置靠得比較偏,小阿寶阿姆抱著阿寶坐在穀草上。

  小阿寶懷中揣著鹽袋,胸前鼓鼓囊囊的,他一直想著恩人交待給他的話,想著時間估計也差不多了,天已經黑了,而阿姆也有時間跟他好好說話了。

  “阿姆。”

  小阿寶輕輕地喊了一聲。

  阿寶阿姆沒聽見。

  小阿寶便推了推阿姆。

  阿寶阿姆眉眼動了一下,感官有幾分遲疑。

  “阿寶?”她的聲音比較虛弱,有一種奇怪的慢延。

  “阿姆,外、來、者、都、必、須、留、在、營、地、才、安、全、嗎?”小阿寶貼近他阿姆的耳邊,一字一句,聲音咬得很重地道。

  他知道夜晚,阿姆跟其它族民五感都較弱,尤其視力跟聽力,所以他必須說得慢一些,咬字清晰些,她才能夠理解。

  而他夜裏較其它族人好些,他夜裏雖然也弱視,但聽力正常,聽阿姆說因為他阿爹並不是族裏人,而是外來者。

  阿寶阿姆偏過頭,黑夜裏,她那一雙幽幽泛綠的眼眸看起來很亮,實則是半瞎,她眯了眯。

  “阿寶,怎麽忽然問起這件事?”

  小阿寶猶豫道:“因為恩人在那裏……”

  阿寶阿姆將他抱緊,笑道:“阿寶,不用擔心,隻要他不隨意打聽咱們族裏的事情,不隨便出入營地,咱們族人被禁令亂殺無辜的。”

  阿寶鬆了一口氣,他道:“那、那恩人能離開嗎?”

  阿寶阿姆這次停頓了很久,直到阿寶以為她沒有聽清楚他在問題準備再問一次時,阿寶阿姆才道:“這件事情,阿姆也不知,他能來這裏……便意味著定是要與咱們族裏的人有牽扯,一旦有了牽扯,想離開,便是……”難矣。

  小阿寶也沒有聽懂,其實他最關心的問題也不是這個,恩人不離開他反而高興,以為恩人能從此住在他們這裏,他便能夠天天看到他,能在白日找他玩耍了。

  小阿寶沒有同齡的玩伴,大人們也不常對他和顏悅聲,因此他喜歡恩人。

  想到這裏,小阿寶忽然有些難過:“阿姆,咱們為什麽隻能在白天出現?”

  如果夜裏也能夠出現在外麵便好了,可惜,一到夜裏族人們必須全部來到野郭聚集。

  阿寶阿姆一愣,接著臉色便不太好看。

  小阿寶以前也問過這個問題,那時阿寶阿姆隻用“他還小以為長大了便知道這個理由”來搪塞他,可現在她卻隻能無奈道:“你還太小,不知這世界上的人,有太多太多的壞人了,他們容不下咱們這一族……”

  阿寶阿姆在黑暗中輕輕地摸索著小阿寶的臉,眼瞼低垂,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簡直令人恐慌,像狼又像鬼,陰慘慘地。

  聽到這裏,陳白起大抵能夠猜測出為什麽北外巷子的人如此排外斥生了。

  估計一切都源於他們身上那些迥異於常人的部分。

  他們瞳仁本就異於常人,而夜裏這一雙灰瞳還散著一種令人詭異恐懼的幽光,簡直就不像是人,像精怪,或者妖物。

  光眼睛怪異這一項不說,陳白起觀察到,他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是沒有一絲光線的,這些人是怎麽在這種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底行動的呢?

  她對此也設想過,按正常情況下,會將四周完全弄得漆黑一片,要麽是為了掩人耳目屏蔽視線,要麽便是因為不需要光亮,比如瞎子似的,於他而言有燈沒燈情況都是一樣。

  直到陳白起看到阿寶跟阿寶阿姆之間的對話互動,那種怪異跟疑惑便愈發濃重。

  阿寶的聲音不小,估計他怕說小聲了,他阿姆也完全聽不見,而他們旁邊不遠便坐著兩個人,一個中年人,一個青年,這兩個人很安靜地坐在那裏,對他們的說話聲音是完全沒有動靜的。

  哪怕阿寶問到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

  白日裏,她見過身帶殘缺之人,這種人多得簡直令人詫異,她不知道這是一支什麽種族,是遭了什麽詛咒,或者親近結親造成的緣故嗎?

  可也不至於令他們的眼瞳變異成這種灰瞳吧。

  而且在夜裏,他們好像完全像是……

  陳白起讓小白飛起來,沿著周圍牆壁飛繞一周,翅膀扇動空氣發出嘩嘩的聲音。

  小白按照她的意思做了。

  陳白起發現沒有什麽人注意到,除了小阿寶略帶疑惑地抬了抬頭,向四周看了看。

  陳白起明白了。

  他們夜裏能視度非常地低,甚至能說是看不見,或者聽不見。

  一入夜的他們,完全變成了一種徹底的弱勢,沒有了自保能力,這便是為什麽一到了晚上他們都必須躲進這個地方。

  因為這樣的他們,就算是一個小孩子都能夠將他們全部撂倒。

  北外巷子的人好像大多數身體方麵都有問題,不在於軀幹便是眼睛這般說來,那些守衛與北外暴徒倒是沒有這種症狀,莫非,他們亦是外來者?

  係統:支線任務(二)探查清楚北外巷子族人身體變異的真相,接受/拒絕?

  陳白起想她隻在留在這裏,遲早是要查清楚的,於是便選擇“接受”。

  底下沒有再傳來說話的聲音,小阿寶與其阿姆都閉目歇息了。

  陳白起便讓小白先離開,出了“鬼嵬坡”後,便利用“隱藏”的技能,躲過黑牆周圍的守衛視線,去了漕城布防的營地。

  原先的營地已空空如也,兵力與防守都撤了,火也熄滅了,在一片冰涼夜水之中。

  陳白起怔忡了許久,方打開漕城區域地圖,讓小白去城中其它方位的布防營地看看。

  最後她在西營地找到了孟嚐君的蹤跡。

  孟嚐君此刻躺在與之前營地相防規模的帳篷內,帳篷內放著許多火盆,帳篷兩側簾窗支開著一個口子,小白的“隱藏”技能時限還有,它從口子裏鑽了進去,悄悄靠近,無人察覺。

  帳篷內守著一個奴仆,這幾日都是孟嚐君的一眾親信親自看守的,如今孟嚐君已經徹底脫離了危險,因此他們方留下一個忠仆,在帳篷外加強看守與巡邏,方疲憊不堪休息去了。

  雖然戒備十分森嚴,可誰也沒有預料到,在這深更半夜之中,會有一隻隱形的貓頭鷹會出現在帳篷內。

  透過小白的視線,陳白起靜靜地看著躺在那裏,看起來十分虛弱蒼白的孟嚐君。

  火光煌煌,他的麵上卻無血色,眼睛閉得緊緊地,往日豐潤的臉頰也凹了進去,呼吸十分微弱。

  陳白起忽然想起那一夜,記憶其實比較混亂,她當時因為身體的變化自顧不暇,一來慌亂被人拆穿二來又被刺客步步緊逼,最後她甚至孤注一擲地打算拚一死,先將孟嚐君引開後,再用巫醫技能——邪巫之力來自救。

  可她沒有預料到,平日裏對她談不上多情深意重的孟嚐君,會寧願以身相替護著她。

  那一劍,刺穿了他,也刺在她的身上。

  他們的血因此相融在了一起,也將他們的未來綁定在了一起。

  不得不說,這個意外打得陳白起錯手不及。

  她想歎息,她很無奈。

  可也並非那麽寧死不屈。

  她存在於這裏,便是為了活著,為了能夠回去她的世界。

  她想,他是壞,也並非什麽明君正主,他重利而輕義,他種種的缺點,她如今除了接受,便是在能力的範圍內進行引義糾正。

  謀士不都是有這樣的義務跟責任嗎?也不是誰都一定能夠選擇一個像劉備那樣謙恭待人、禮賢下士、仁德兼備的,天下之主也並非一定會是這樣的主公,最後還不是梟雄曹操占了地利,占據中原。

  她覺得,這世上的“主公”類型有各種各式的,她還得好好地“曆練曆練”,不能輕言話餒啊。

  由於有人守著,陳白起便讓小白先等一會兒。

  它先藏在帳篷的陰影處,不動聲色。

  陳白起計算著時間,她必須要讓小白在“隱藏”技能消失前返回北外巷子。

  之前探查北外巷子居民消息時,她沒有讓它用上“隱藏”技能,便是因為她不想浪費掉技能時間。

  到了後半夜,仆役終於扛不住身體的疲倦打起了瞌睡,蹲趴在一小矮床邊,頭一點一點地。

  這時,陳白起便讓小白偷偷地將“血瓶”滴進孟嚐君的嘴裏。

  小白也有一個小型的包裹,隻有四格,能夠攜帶四件物品,不限大小與重量。

  血瓶早被陳白起拔開了塞子,小白兩爪子艱難地托著瓶子,便冰涼的液體滴入他的嘴裏。

  血瓶的液體非凡品,一入嘴即化,如一股清涼之氣灌入他的身體,補充著失去的元氣跟生力。

  孟嚐君眉心皺了皺,似感受到嘴唇的涼意,但眼皮動了幾下,始終沒有睜開。

  而他的氣色,以肉眼可見地恢複了。

  這一瓶“小型生命藥劑”自然無法令他痊愈,而陳白起不想被人發現異樣,所以並沒有準備更多的。

  她隻要確信他安然無恙即可。

  “小型生命藥劑”內的紅色液體一完,瓶子也會一並消失了。

  小白又從包裹內取出一個陳白起事先放進它裏麵的瓶子,便借著夜色施展技能悄悄地飛走了。

  ——

  在小白離開後沒多久,孟嚐君便睡得極其不安穩,他額頭全是汗,像陷入噩夢一樣掙紮著,嘶吼地叫著,聲音沙啞破裂。

  這聲響驚醒了仆役,他嚇得渾身發抖,不知如何處理,便慌忙地跑出帳篷,大聲激動叫喚。

  營地一下便沸騰起來,火光都一窩風地集中在帳篷周圍,不一會兒,莫荊與沛南山長,孟嚐君的一眾親信與部下都匆忙地趕過去。

  在他們趕到之前,孟嚐君已然蘇醒過來。

  他一身是汗,雙瞳煥散著,彈射一下便坐了起來。

  他身上綁著染血的繃帶,外穿了一件薄透的褻衣,衣口大敞,淩亂不堪,露出大片的光潔誘人的肌膚,一頭長發披散於肩,微微卷曲,透著野性與性感。

  他起身時,左手不小心碰倒了床邊一物,掉落地麵,發出清脆“哐當”一聲。

  他下意識眯眼移目瞥去。

  定了定神,才發現是一個很普通的小瓶子。

  他伸手撫著剛才動作太大扯痛的傷口,皺著眉頭,腦子還不太清醒,迷迷沱沱地,完全是遵從本能地將它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