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主公,遇絕望的相伯先生(1)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5-19 23:35      字數:2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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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人,我等即刻離去!”

  小童不忿地跺跺腳,指著勳翟:“他方才想打我,若不困其三日三夜,我才不放人呢!”

  公子滄月的眸光徒然陰沉下去,玉顏煞冷,冰雕玉砌,風骨神秀,華美佩將的衣袍獵獵鼓起,如血一般張揚的顏色在他身上纏繞,儼然動氣了。

  公子滄月之威勢比之勳翟更甚,小童臉刷地一下便白了,瞳仁緊縮,狀似洪水野獸襲來。

  這時,一隻溫涼的小手虛按於他青筋突起的手背,楚滄月一滯,冷硬著視線掉頭,但見陳白起眸光清潤,似不察其恐怖神色,輕言溫和道:“讓我與他先談一談,可否?”

  她不怕他嗎?

  公子滄月雙眸晦深似海,據聞他生氣之時的模樣如張牙舞爪毀滅一切的惡鬼修羅,是以才有“戰鬼”一名,沒見其它人此刻都一臉驚慌地退避三尺,即使是孫先生亦不敢此刻親近他。

  公子滄月沉默一會兒,驟然散退惡鬼般氣勢,亦一並抽回了手,隻是那溫涼軟玉之美好觸感卻久經不褪。

  陳白起朝公子福了一禮,移步朝前卻又恰好停於陣前。

  對著小童,她既不行禮亦沒報家世,僅隻言道:“小童,我為求醫而來,可否請小童通報一聲?”

  小童忌憚地瞥了楚滄月一眼,心中著實惱恨這群人的死纏爛打,不過,若為求醫一事,倒有轉圜之地,他見陳白起乃一姑子,溫文吞吞的,模樣長得倒也不錯,憶起先生的叮囑,便口氣傲慢道:“先生醫人有規矩,先生留下三問,你若答得合先生心意,他說不定願意見你一見。”

  陳白起本以為這次求醫隻需舍財割肉,卻不料還有一道高門檻啊。

  “請。”

  “一問,你是否已成親?”成親了的可不成。

  她搖頭:“不成。”

  “二問,你是否士族貴親?”士族貴親的可不成。

  她再搖頭:“我隻是一庶族兒女。”

  小童見兩問皆戳中點子,不由得瞪大眼睛,急道:“三問,你為何人求醫?”

  陳白起思索了一下,最終決定誠實以告:“為家中受傷仆伇所求。”

  小童聞言,愕然片刻,接著便是勃然大怒:“好生無禮!竟讓我家先生替你家區區仆人醫治,你、你——趕緊滾!”

  陳白起無視他的喝叱,平淡回道:“何必辱人自辱,你亦不過是區區仆人,莫非你受傷重病隻願等死,從不渴求生存?”

  不知此話惹到小童哪一根神經,他一改方才傲慢懦弱,麵色倏然猙獰:“你敢侮辱我!”

  小童將垂落的寬袍掄臂一揮,便從中衝射出一條黑影物體,陳白起微怔,公子滄月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想都沒想將她一把攬進了懷中,一轉身,“啪噠”一下一物狠狠地齧咬在他的肩頭,當即便見紅了。

  他偏目一看,卻是一條機關蛇。

  機關蛇並非真蛇,它的軀體用削成菱形的竹節木組成,七八節串聯在一起,前麵鬥一木削蛇頭,後麵插鬥一木削條形蛇尾,用顏料給蛇頭畫上眼睛和嘴及信子,蛇身畫上鱗甲,身形靈巧擺動,酷似真蛇。

  公子滄月倏地抿緊嘴角,欲將肩頭的機關蛇掰開,然其蛇齒櫞嵌入血肉太深太緊,這一扯便是鮮血飆射,然他似不覺痛意,冷肅著無暇容顏無半分動容地繼續動作著。

  這時,小童嘁了一聲,又甩出數條機關蛇射來。

  “主上,當心!”孫鞅等人驟然變色,抽出兵刃傾擋於前。

  被埋進一個冷香縈繞淡漠的懷抱,陳白起知道自己先一步被救了,她抬起臉,恰好一滴血珠濺於她眼角,冰冷,似雪融化一樣,沁入她的肌膚。

  她瞳仁一頓,這時她體內的麒麟血似被火星燎原轟地一下燃燒了起來,但她那一張溫和含笑的麵容卻像結冰一樣逐漸變得麵無表情,瞳仁漆黑無光。

  陳白起一隻白皙小手攀至公子滄月肩胛處,覆上他染上鮮血濕濡的手,代替了他的動作,輕撫著木械蛇下頜,此時她瞎眸金光一閃而逝,麒麟眼顯世,一切皆無所遁形,她在其嘴銜位置看似輕柔實則用力卻按了一下,蛇嘴便哢嚓斷成兩截,鬆開了公子滄月的肩殘毀地掉落地上。

  “你在我的麵前傷了他啊……”陳白起放開了楚滄月,她轉身,垂落的衣袍拂過地麵,延伸向下,白衣素帶,一頭青絲隨性飛揚似在陽光中虛幻了一般。

  她抬步,一步,一步,踏進了陣法後,仍舊前行著,無一絲滯阻感,她朝著一臉難置信的小童勾唇一笑,腥紅的唇,漆黑無光的瞳仁,那不和時宜的笑容內摻含的陰影令人顫悚。

  “**陣。”

  倏忽,以她腳底為中心延展出一個浩瀚複雜的符文陣法將小童納入其中,那幽藍詭鶩的水色符文似女巫的魅藥輕易將人的魂魄奪走。

  小童捂著喉嚨,痛苦掙紮地盯著她那一雙冰冷高貴的豎瞳,唾液無意識從嘴角滴落,他隻覺自己的靈魂像被人生生拽扯走,然後被拖進了阿鼻地獄之中。

  猩紅的血水匯聚成河,絕望的空氣,淒厲刺耳的尖叫,焰獄刀山,骨骸成山,從未有過的恐懼的感覺席卷他的全身,滲透每一個毛孔……

  “啊啊啊——”

  小童之淒厲慘鳴無人能夠聽到,蓋因現實之中,眾人所見,他張大渙散的瞳孔充滿恐怖,牙齒彼此打架,全身哆嗦,寒蟬般啞然失聲,僅張嘴無聲嘶叫,似魂不附體。

  “將人放了。”

  陳白起的聲音,輕冷慢和的聲調,像是一步一步喚醒了緋霧彌漫中單調的瞌睡,在空中愈低愈細,細到沒有,周圍便都是死一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