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縱深。

  乘著初升的朝陽，三道身影，並肩而立，遙望著依舊風平浪靜的北海。

  這是上官凝霜上官飛雪和範悉三人。

  若是細心一些打量，必然會看出，衣衫襤樓的範悉，從頭發尖到腳底板都打著顫。

  他的那張老臉，煞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甚至他略顯幹裂的嘴唇，都在打著哆嗦，端的是一副，要隨時暈厥的淒慘模樣。

  ......他怕！

  因為，他剛剛才......又經曆了，第九波，也是最後一波獸潮。

  那一波接著一波，洶湧浩瀚，看不到邊際的獸潮......好吧，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見識。

  但這並不是讓他感到最害怕的。

  而實際上，在上官凝霜抵禦了第一批獸潮之後，她就再不屑於去對付，而是任由浩瀚的獸潮奔襲而過。

  真正讓他感到最害怕的是，那些陽神境往上的獸王！

  上官凝霜的目的，卻偏偏就是那些獸王。

  不要忘了，這是北海縱深的第一道防線。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幸見識到了，踏入了第八步，神魔境的獸王......

  萬幸的是......

  其實他也沒想到，小祖宗她師姐，年紀輕輕，卻也已是邁入了第八步，神魔境！

  那一戰，打得可謂是天都要崩了！

  小祖宗她師姐，最後終是將那獸王成功擊殺。

  這原本是好事一件。

  隻是......

  這對師姐妹，由始至終都沒有管過他的死活！

  沒錯，在小祖宗她師姐摧殘式的教導下，他已晉境元嬰，可是根基都還未曾打好的他，卻站在了抵禦獸潮的第一道防線上。

  他有無數次，差那麽一丁點就死了，而且還是得死在獸口之下，最後化作一坨糞便那種。

  他不是沒有過開口求救。

  小祖宗她師姐那一句輕飄飄的原話是，“如果你等我救命，那就死在這裏吧。”

  萬幸，他活下來了。

  關鍵是這小祖宗她師姐，還準備獵殺一對第八步的雌雄獸王。

  並且，還讓他上前，去做......做誘餌！

  仿佛他又回到了，初初認識這對師姐妹那時，對他所做的一切。

  那是他這一生的陰影，也是一段不堪回憶的噩夢。

  如今，曆史再度重演。

  恐懼歸恐懼，然而麵對這對師姐妹，他早就在潛意識裏，喪失了反抗的勇氣。

  來回都是死，不怕說一句老實話，如果結果不可改變，他反倒是願意給獸王活活生吞了。

  也不願承受那種生不如死的，血氣噬體之苦。

  “時候差不多了，範悉。”

  上官凝霜的聲音，淡淡地飄入了範悉耳中。

  他渾身一顫，仿佛這道聲音，就是一道催命符，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讓他一個小小的元嬰境，去招惹兩頭第八步的獸王，這不是找死，是幹什麽來著？

  明明他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但真當這一刻到來之時。

  他還是按捺不住恐懼，哭喪著臉道，“小祖宗她師姐，我不去行不行？”

  ......

  “如果你能活下來，我就不妨考慮一下，收你為第一個弟子。”上官凝霜轉頭，淡漠地瞥了一眼範悉，似是為了增加說服力，又淡淡地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我是當今擎天教，掌教的獨女，我說過的話，還是有一點份量。”

  範悉又是一震。

  在這幾日，他無數次尋思過一個問題。

  他為什麽還要遭受這種淒慘待遇。

  明明，他已表忠心。

  想來想去，所有的問題都回到了原點，他還不是擎天教的弟子。

  若是他成為了擎天教的弟子，不管是誰的弟子，他所能享受的待遇，絕非是今時今日這種情況。

  因為若是說到同門情誼，五大修行界都無法跟擎天教比擬。

  擎天教也是靠著這點，成為了這方天地的第一大魔教。

  而在此時，上官凝霜的承諾，剛好就戳中了他敏感的神經。

  反正這一次不死，鐵定還有下一次，一旦再次發生這種一遇上問題，就將他推入火坑的事。

  那還不如抓住這次機會，成為小祖宗她師姐的徒弟！

  這，就是範悉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想法。

  他鋼牙一咬，虎軀一震。

  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為之霍然一變！

  總之，來回都是死，那還不如拚了這一把！

  他是怕死沒錯，可是在與小祖宗，還有小祖宗相處的這幾年時間，環境所迫，他難免就滋生出了一種迷之自信。

  一種，他總能在必死關頭，化險為夷的迷之自信。

  “好，小祖宗她師姐，我要去了。”

  說著，他大步踏出，不過沒走幾步，範悉又回過了頭。

  他躊躇地道，“小祖宗她師姐，你說話算話？”

  “你的意思是，我有過說話不算話的時候？”上官凝霜冷笑。

  “沒有，沒有......”

  感知著上官凝霜身上透出的殺意，他連忙施展禦氣之術，衝向了上官凝霜之前所指方向。

  北海縱深，足足有一個五大修行界那麽大，就可想而知有多遼闊。

  雖說北海茫茫，但範悉並不怕尋不著方向，元嬰境，已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天地大道軌跡。

  他飛馳在高空之上，速度並不算快，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臉警戒地望著下方海麵。

  以便他一旦發現什麽不同尋常的異動，就趕緊扯乎。

  畢竟小祖宗她師姐，隻是給他點明了大概方位，而不是具體的位置。

  他的任務，就是將那對雌雄獸王，引回去。

  盡管，他也很奇怪，為何小祖宗她師姐不親自前來，而是要花費那麽大周章。

  但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他再質疑也是毫無意義。

  如此，他就尋了大半日。

  在剛開始的時候，他不敢釋放神識，就算是沒有驚擾到那對雌雄獸王，驚擾到第七步，第六步的獸群，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他飛行的速度更慢，因為他飛出得好像有些遠了。

  萬一他真的遇上了那對雌雄獸王，在這茫茫北海之上，他能不能逃得回去，還是個問題。

  其實他的想法是，最好就不要碰上。

  他也不敢偷奸耍滑，畢竟小祖宗她師姐，已是第八步的超級強者，已能問鼎這方天地至高。

  天知道，小祖宗她師姐是怎麽修煉的。

  小小年紀，竟就......

  哪怕是從娘胎開始修煉，想要達到這種高度，無疑是癡人說夢話。

  修行者的天資，決定了這一生所能達到的高度。

  比如，優上天資的修行者，這一生能夠走到第七步，就已是上天的恩賜。

  天資稍遜的修行者，也不是說與第七步無緣，這兩者之間的差別，一是看機緣，二是看早晚。

  有的早，有的晚。

  但像小師姐祖宗那般，完全不存在修行桎梏的修行者，別說他沒見識沒聽過，恐怕亦都從未有過這樣的例子。

  “怎麽可能呢？”

  “真不敢相信......”

  “這方天地，竟是有這種用常理無法解釋的超級天才......”

  “但也好，成了小祖宗他師姐的弟子，我再不濟，好歹......也能走到第七步？”

  範悉喃喃自語，顯然是走了神。

  不過，關於天才，永遠都是許多平凡之人，時常深思而不得其解，並且為此糾結不斷的問題。

  這段時間，天幕也由明轉暗，即將，就得夜幕降臨了。

  此際的北海，顯得尤為安靜，波濤蕩漾，海風輕拂。

  估計是絕大部分的異獸，都前撲後擁地成為了獸潮的一份子，才造成了北海縱深的靜謐。

  一抹銀光，傾灑了下來，將這冬季的北海，映襯得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