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的神情，再不複之前的淡然，而是布滿了深深的震驚。

  若是雷中天在這，估計得驚得掉了下巴。

  因為陸羽這個小小的金丹，居然三言兩語，就把他的老祖宗，弄得暈頭轉向！

  年青人望著陸羽。

  陸羽也忐忑不安地投以回望。

  他自然是知道年青人是誰，他是雷家的老祖宗，他也明悟，年青人這個問題的真正含義。

  他鬼知道他是誰。

  後來的這些話，隻是他胡說八道的鬼扯。

  這要把自己繞進去，這怕不是繞傻了。

  可是，年青人正在提問，他若是回答不出，這豈不是說明自己正在戲耍年青人。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陸羽又想了想，隨後故作高深的一歎，“前輩，你是不是想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哪裏？”

  年青人目中的茫然，轉為了愕然。

  陸羽提出的這個問題，要比他所想更為完整。

  方才他隻想到，既然無我為假，無我不是我，本我為真，本我是我，那麽本我是什麽。

  他才向陸羽提出，我是誰。

  這是個看似比他上一個問題，更無解的問題。

  陸羽卻補充了兩點。

  年青人凜然，臉上的神情變得無比嚴肅。

  麵對這咄咄逼人的眼神，陸羽則是左顧右盼，躲躲閃閃起來。

  隻因他還沒有想到，繼續將年青人忽悠下去的說辭。

  直至。

  夕陽，終是在這一刻，沉下了西邊的天際線，這方天地，陡然就是一黑。

  陸羽也隨之一震，隻因他突然靈光一閃，福至心靈。

  反正是瞎扯，隻要他扯得有理有據，而年青人找不到理據之前，都不能認為他所說有假！

  這所有的問題，不都解決了！

  陸羽輕咳兩聲，說道，“前輩，既然你非要問，那我就直說了”

  “我們從無而來，最終也重歸於無。”

  年青人沒有動靜，隻是他的那雙星眸，再次被茫然所占，顯然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陸羽則是露出我早知道會這樣的神情。

  “前輩，你看西邊，太陽落下去了。”陸羽指了指，隨後又道，“這日月交替，周而複始，它們也可自問，它是誰，它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

  “從無而來，從無到有，這是本我；重歸於無，從有到無，這是無我。”

  “世俗界有句老話，叫人死燈滅，燈滅，就是無我。”

  年青人的星眸，漸漸從茫然變作一片清明，“所以本我存於無我，無我存於天地，而我為本我，唯視無我為異，為假。”

  “對，你很聰明！”陸羽如稀重負地一笑。

  他想的是，這終於是把這瞎扯，好不容易扯圓了。

  年青人望向陸羽，一雙星眸閃過莫名的光芒，“聽說，你是為雷宗供奉？”

  “是。”

  陸羽一愣，頓時就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既為雷宗供奉，那麽從此往後，你就長居雷宗，偶便與我品酒論道，何如？”

  “前輩，這不太好吧！”陸羽臉色一變，差點就要大罵出口。

  他處心積慮，又是跟這老祖宗一通瞎扯，無非是要離開雷宗，現在倒好，這老祖宗也不讓他走了。

  他到底是犯了誰！

  年青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麽，從此往後，你我便與同輩相交。我姓雷，名清元，你可稱呼我為雷大哥。”

  陸羽愕然。

  半響，他才吞吞吐吐地說道，“這不太好吧！”

  這年青人，姑且先不說其歲數，這可是實打實的雷宗老祖宗，與他平輩相交，那豈不是雷宗上下，都得喊他一聲爺爺？

  這

  陸羽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原因很簡單。

  之前他執意離開雷宗，一是遺托之任已了，二是他不想受到任何鉗製。

  萬一雷中天反悔，分分鍾他就性命不保。

  眼下，他倒是與雷宗的老祖宗，稱兄道弟起來了，那所謂的鉗製，可就不複存在了。

  暫時他又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加上他神魂受創未愈，正好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調理。

  若是雷清元邀請，他大可放心留在雷宗。

  想什麽時候走，他就什麽時候走。

  不過他衡量了一下，始終是覺得有些不妥當。

  “好吧，雷大哥，你這個提議，不失為一個好提議，隻是”陸羽佯裝躊躇，說道，“或許我留下來，這會帶給你們很多麻煩。”

  “什麽麻煩？”雷清元平和笑道。

  陸羽的臉色一整，說道，“我修習了血氣是外界傳言的魔道。”

  “這魔道和正道，又豈是隻憑功法，就能分辨得清？若求道之心不正，才視為魔。”

  對此，雷清元自有一套見解。

  聽得如此一說，陸羽也深深地鬆了口氣。

  這不正是這樣嗎。

  他也從不認為，這修習了血氣，就是什麽魔道。

  話說上官凝霜，被視作魔道，可是捫心自問，她又何曾行過魔道的行徑。

  她有殺人，卻是為了自保，這本身無錯，就更與魔道打不上邊。

  隻是，他還有一個問題。

  “雷大哥，還有一件事我要先說明”陸羽幹笑一聲，說道，“我可也修習了你們雷宗的兩部不傳秘法。”

  雷清元聽罷，並未有陸羽想象中的錯愕。

  而是淡淡一笑，說道，“功法，不過是求道的一種方式，就如你方才與我所說，要比那兩部不傳秘法更為彌足珍貴，隻是我希望，你不要外傳出去。畢竟功法，是一個宗派的根基。”

  “哦，這個我懂。”

  陸羽連忙抱拳示禮。

  習得了雷宗功法，的確是他不對，而獲得雷清元的諒解，他還是相當感激。

  “那就這樣吧，你自安心留在雷宗。”

  “我接下來，要閉關一段時日，你若無聊，可在這雷宗到處走走，待我出關之日，再與你斟酌兩杯。”

  “嗯，這個倒是沒問題。”

  雷清元點點頭，隨手解下腰間的一塊隨身玉佩，拋給陸羽。

  下一刻，便詭異消失原地。

  看這情況，他還真是從陸羽那一通胡扯之中，悟出了什麽，忙不迭地去閉關了。

  陸羽愣了愣，才打量起手上的這塊玉佩。

  這塊玉佩，材質算不得上好，甚至不如杜乙一磨刀的那一塊羊脂玉。

  隻是這一塊玉佩，好歹也是雷清元隨身之物。

  而雷清元，將隨身之物贈予於他，這豈不是說他可以在雷宗橫著走了？

  想通了這一層，陸羽不禁就激動了。

  要是這樣，他在雷宗往後這日子，可就不覺得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