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

  這三個月以來，陸羽都沒再跟上官凝霜說過一句話。

  他心知上官凝霜一旦決定了一件事，無人可以勸她回心轉意。

  他不是生氣，也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去糾結一件已成定局的事情。

  陳婉蓉在他與雷龍去找血修羅的時候就已回去，說是要把劍宗弟子全部接過來。

  不知在她離開之後，程東海跟她說了什麽，才讓她下定了決心。

  既然無法扭轉，而且也是勢在必行，他無法抽身，那麽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修行。

  隻要他也邁入到第九步，才有可能出現轉機。

  四大勢力，有四個第九步。

  二對四，總比一對四來得強。

  而且他相信，自己一旦邁入第九步，或許就能順著蛛絲馬跡，找到雷烈也不一定。

  到時，就變成了三對四。

  這麽一來，機會就變得大許多。

  陸羽突然覺得身上的壓力，忽然變得有萬鈞之重，這也是他為何閉關的主要原因。

  這一件事，牽涉到無數人的生命，一旦失敗，華夏修行者的下場可想而知。

  距千年之後，這又是一次大遷移，原本這並不是什麽大事。

  要知道在千年之前，進入這方天地的修行者，與千年之後的今天相比，無論是規模或者綜合實力，都無法比較。

  自然就對四大勢力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他們很快會被各方拉攏，用不了多久就同化。

  可是，由於上官凝霜的參與，所有的一切都將變得複雜。

  可想而知，一旦四大勢力得悉黑域囚海的組建了一股勢力，發起人還是華夏修行者的時候，誰都不敢保證會不會他們來一次肅清內部的行動。

  哪怕是沒有，那些加入四大勢力的修行者，也必將會為了他們身後的勢力而戰。

  彼時，陸瑤、李大牛等等的人，恐怕都將加入到這場戰爭之中。

  那是他不想願意看到的。

  然而，陸羽阻止不了了。

  他能做的事，就是盡可能在最快的時間內，邁入第九步，這麽一來，到時可能會出現什麽轉機。

  但是他的進展實在是太慢。

  隻因他還停留在融入大道這一步。

  唯有真正的融入大道，才能看清大道，操控天地為己所用。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比登天。

  用一個形象的比喻就是，要是讓一個乞丐學會並且領悟億萬富豪的價值觀，那麽他就是下一個富翁一般無異。

  可是每個人的修行之路都不盡相同，也不可複製。

  就可想其中難度。

  這也是為何，哪怕陸羽的推演速度要比尋常修行者強上數百上千倍，還是幾乎等於原地徘徊。

  三個月後，他從冥想之中蘇醒。

  卻沒有動作，而是緊皺眉頭，思考著眼前的問題。

  上官凝霜又來了。

  她走了過來，站在了陸羽的一側。

  陸羽當然知道上官凝霜的接近，隻是此時他無法分心，而與其他事無關，三個月前的小矛盾，他早已釋懷。

  事成定局，糾結無用。

  上官凝霜站了半個小時。

  她時而望向海岸線，時而又稍稍低頭瞥上陸羽一眼。

  “你認為什麽是道？”上官凝霜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剛好是此刻陸羽遇上的困境。

  道是什麽？

  無需上官凝霜提問，其實他也在想。

  道，就像一陣風，存在於天地之間，卻又無跡可尋。

  這話說起來，玄乎且過份得很，偏偏就是這麽玄乎，讓陸羽陷入了瓶頸之中，而無法繼續推演下去。

  他明明有清晰的感應，卻總感覺還是差了很多。

  這是道，卻又不是全部的道。

  也就是說，他隻看清了其中一小部分的道。

  既然無法去全部看清，那又如何談起操控天地為己所用？

  他看得朦朦朧朧，隱隱約約，卻如同雙眼罩上了一團撥散不開的迷霧，讓他走著走著，就再摸不清方向。

  所以上官凝霜的這個問題，頓時吸引了陸羽的全部注意力。

  “我不知道。”

  “非但是你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上官凝霜撩撥了一下齊平的劉海，輕輕一笑，“你知不知道，為什麽不知道？”

  這句話說得很拗口，再加上陸羽一時之間無法從沉思中脫離。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上官凝霜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邁步走到陸羽麵前盤膝坐下。

  她凝視著陸羽雙眼，輕聲說道，“萬事萬物，都有其答案，每一件事物的答案，很難尋，也不難尋。”

  寒風拂過。

  吹得上官凝霜的一頭齊耳短發，有幾分飄逸之感。

  她耳垂下的耳環，也在輕輕搖擺晃動著。

  “你聽，這風。”

  陸羽愣了一下，隨即閉上雙眼仔細傾聽起來。

  修行者的感官相非常強大，就更遑論處於陸羽這個境界。

  他能聽得到，這陣風吹過上官凝霜的發絲時，發出如吹過鬆針時的嗚嗚細響。

  感受得到風吹過皮膚時的觸感。

  也聽得出風在海中推動著浪潮時的力量。

  是的，這就是他領悟的道的一部分。

  就是這麽的飄渺，不可捉摸而千變萬化。

  “好了，你再睜開眼。”上官凝霜說道。

  陸羽也根據提示，睜開了雙眼，他直視著上官凝霜，卻依舊是一臉茫然。

  “你四處看看。”

  陸羽又順從著環顧了一圈。

  “告訴我，你現在看到了什麽？”上官凝霜問道。

  “石頭都是石頭。”陸羽如實回答。

  在黑域囚海這個地方，荒涼至極，就連樹木都沒有多上一棵，除了岩石還真沒有其他稀罕之物。

  一看上官凝霜沒有反應，也不置可否，陸羽也不敢確定了，他又認真地看了看，才不確定地問，“難道我說的不對？”

  “好，跟著我來。”

  雖然上官凝霜沒有回答，卻是露出了淺笑，看似是對陸羽的回答比較滿意。

  她牽上了陸羽的手，隨後就身無絮物重般飄飛而起。

  由於沒有刻意控製禦氣之術，兩人就如兩朵蒲公英般輕飄飄地，隨風飄蕩。

  “你再看，看到了什麽？”

  陸羽聽罷，下意識地就往下看去。

  “群山，大海。”

  上官凝霜問道，“你往上看，看到了什麽？”

  “雲。”

  上官凝霜又是帶著陸羽，往上飛了不知幾萬裏。

  “你告訴我，現在你看到了什麽？”

  陸羽微微一頓，先是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隨後答道，“天、地。”

  到了這個高度，他能想到的隻有天地兩個字來形容了。

  “難道這你是要我領悟天地之意？”陸羽反問。

  不知為何，他隱隱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而隨著時間過去，這種感覺越趨強烈。

  天地，天地，不正是蘊含了天地大道在於其中？

  低處，他看到了石頭。

  高一點，他看到了山海。

  再高一點，他能看到的隻剩下天和地。

  不拘泥於目，不束縛於心，自可看清天地軌跡？

  一葉障目，這就是一葉障目！

  陸羽終於找到了陷入瓶頸的原因！

  這就是第九步嗎？

  轟隆！

  陸羽渾身一震，體內發出了陣陣隆隆之音，同時也引發了這方天地的共鳴。

  宛如，他隨時都可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

  就在他的修為將要衝破神魔境第九層之際，耳邊卻飄來了淡淡的一句話。

  “你先別急。”

  陸羽不解地望向上官凝霜，卻看到了她臉上的不滿之色。

  如今他距第九步隻差一線之隔，他不明白上官凝霜為何在這時叫自己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