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南衙南衙(二)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4      字數:2236
  義陽公主府,花廳。

  李璟官升左武侯衛大將軍,與通天宮左史相比,品級隻升了兩級,由從四品升到正三品,但卻是得了實權官缺,掌著神都的半拉門禁關防,坊市治安,正經是個有出息的模樣,義陽公主頗為歡喜,留他在府中用午膳,請了高安公主一家人,設下家宴,至親骨肉,一同熱鬧熱鬧。

  席間,雲曦、李笳還有李璟的妻子劉氏坐在了一堆,李笳包容謙和,有長嫂風範,雲曦性情爽直,又有顆七巧玲瓏心,加意圓融,相處起來,倒是頗為和樂,劉氏眉眼精致,氣質溫婉,出身澠池本地的大姓,也是家中長女,氣度是不缺的,隻是澠池地界小了些,在神都大城,滿目富貴,待人接物,總有些局促。

  今日她的不自在卻是更深了一層,並不是因為在座的老老小小,都是身份顯貴,而是因為義陽公主和高安公主懷中,都抱著個粉嫩的小郎君。

  她與李璟結?四年有餘了,一直無所出,心中擔著心事,笑容便有些勉強。

  李笳到底心細,看出她神思不屬,又見她的視線總往王曉和權衡身上飄,伸手握著劉氏的手,柔聲撫慰,“弟妹莫急,你與國公都是有福之人,兒女都是緣,多等些日子,總會來的”

  一席話說到劉氏心坎裏,一時間,隻覺得心酸難言,掩麵嚶嚶低泣。

  上首坐著的義陽公主和高安公主,看在眼中,心下都是了然,卻不好勸說,對麵的男人家,都是麵帶詫異之色。

  李璟覺得掉了臉麵,出聲嗬斥,“這又是怎的了?大喜的日子,非要添些不痛快才行?”

  “璟兒休得張狂”事關子嗣,不好出言勸慰侄兒媳婦,嗬斥作妖的侄兒卻是無妨的,義陽公主當即喝罵了回來,“我們女人家的事,卻不須你來多嘴”

  李璟挨了罵,也就打了蔫兒,隻是心氣猶自不順,拿起桌案上的酒盞,仰脖全都倒了進去。

  “人都言,借酒澆愁,璟兒春風得意,何必喝這寡酒?”權毅笑嗬嗬圓起了場麵,招呼侍女為李璟滿杯,帶著些說笑意味道,“說起來,璟兒也算春風得意,入京數載,雖說在尚乘奉禦任上蹉跎了幾年,但能在數日之間,先升通天宮左史,再升大將軍,也算是場異數”

  “璟兒為長子,也是家族承重之人,姑父敬你一杯,盼你能善加履職,多立功業,撐起家門,讓你父親也得以鬆快一些”

  這句話權毅說得是真心誠意,若不是有一個能撐起家業的長子,他怕是早已不曉得埋骨何處,哪裏有這含飴弄孫的愜意年景。

  “多謝姑父,侄兒有自知之明,做事尚可,卻無遠謀,日後當多與大郎商議”李璟站起身,肅容舉杯,一飲而盡。

  權毅捋須微笑,連連點頭,心懷大開“好,好,哈哈哈”

  王勖陪飲了一杯,轉過身,指點著座中後輩,“權家姐夫說得極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大郎不去說他,位極人臣,大權在手,離封閣拜相隻有一步之遙,二郎舞象之年,已經是左羽林衛將軍,手挽親軍,行走宮禁,能做得大事,眼下大郎扶持,璟兒也晉身大將軍,坐斷一衙,真真可喜可賀……”

  他的話說到一半,權策的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

  “……也隻有我家這犬子,癡長這許多年歲,一事無成,這麽多年來,雖得了侯爵,卻總在中郎將之類的閑差上打晃,真真不長進呐”

  “父親,您喝醉了”王暉大為尷尬,父親明著罵他,暗地裏卻是一竿子針對了權策和李璟兩個人。

  “哼哼,許是喝醉了,人醉心明呐……”王勖仍是不陰不陽。

  “喝醉了就早些去歇著,莫要在這裏歪纏”一聲清冷的輕叱傳來,高安公主緩步行來,瞪了王勖一眼。

  她手中拿著一個玉盤,上頭是精心製作的魚膾絲,將魚骨、魚頭、魚尾都去除,隻剩下一絲絲魚肉,鮮嫩清香。

  高安公主徑直走到權策身邊坐下,將玉盤放在案上,半擁著權策的身軀,舉箸夾了幾條魚肉,送到權策嘴邊,雙唇微微張開,發出輕輕的啊聲,似是在哄著一個垂髫幼童用膳。

  權策有些尷尬,心頭卻是暖烘烘一片,聽話地張開嘴巴,將魚肉吞下,一邊咀嚼,一邊露出美味之色。

  “咯咯咯”高安公主立時便笑了起來,將象牙箸放下,柔聲道,“我兒最是可人疼,喜歡用便好,多用一些”

  權策點頭應下,做狼吞虎咽狀,好一通風卷殘雲。

  高安公主歡歡喜喜離去。

  “是我疏忽了,大表兄,你去做個中郎將如何?”權策將玉盤中的魚膾絲用完了,漱了漱口,抬頭問道。

  王暉有些疑惑,“我眼下便是左衛親府中郎將”

  王勖斜著眼看他,一邊嘴角微微挑起,很是嘲諷的模樣。

  “我說的,是東都千牛衛中郎將”權策可以不理會王勖的夾槍帶棒,卻無法忘卻高安姨母的全心溫柔和疼愛,王暉是個耿直憨實性子,心機不足,不適合入朝博弈,東都千牛衛是將他的起家之地,他與權竺接力經營,固若金湯,可安安穩穩長些見識,再徐圖日後。

  王暉自是知曉這些的,當下也不客套,“那敢情好”

  王勖有些尷尬。

  權毅為他解圍,舉杯與他共飲,轉了席間話題,憂心忡忡問道,“大郎,此番雖有所得,卻得不償失,神都京畿之地讓出,日後行事,怕有頗多不便利”

  權竺此時也開口插言,“要我瞧著,這是好事一樁,有些危機感,才能讓人警醒謹慎,總好過長久安逸,失了自製敬畏之心”

  “二弟長進了”權策嗬嗬而笑,他可以在朝堂強勢,卻不能讓底下人生出驕橫之心,當然,除了這個目的,還有一個緣由,怕是無人察覺。

  長安留守是魏元忠,留守府長史是劉幽求,加上一次查案、一次賑災,兩次梳理劍南道,鮮於士簡的掌控力度與日俱增。

  剩下的,便是駐守長安的左右領軍衛。

  這支雜牌聯合軍,隻要調教得當,當會如右玉鈐衛一般,成為他撬動南衙的第二支利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