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金銀金銀 一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4      字數:2521
  證聖元年臘月底,神都張燈結彩,車馬輻輳,有高鼻深目的,有牙齒黝黑的,有高大絡腮胡的,也有三寸豆丁,奇裝異服,嘰哩哇啦,各色異國風情交相輝映。

  鴻臚寺卿鄧懷玉忙碌得四腳朝天,苦不堪言,麵上卻是笑意盎然。

  西塞之戰,不勝而勝,損兵折將,正值年關,神都朝野普遍憂慮,四方藩屬會持觀望姿態,有所冷落,不複往年盛況。

  卻不料,權策往邊塞一行,施展經濟封鎖大陣,史無前例,短短十日,強壓物資窘迫的論欽陵低頭服軟,也令高度依賴天朝通商的西域諸國苦不堪言,達延芒波結一命嗚呼,吐穀渾重回天朝轄下,可謂蛇頭虎尾,大展天朝威風。

  道義太過縹緲,萬邦藩屬,終究是現實的,天朝兵勢猶存,金銀如海,又有經濟封鎖的新招式出爐,穩穩捏住他們的錢糧命脈,反掌間便可令他們痛不欲生,實在得罪不起,西域諸國使團的規模,比起往年膨脹了兩倍有餘,貢品也是花樣翻新,極盡奢靡華貴。

  劍南道賑災事了,兩位地官侍郎姚崇、張柬之聯袂回朝,隨行入京朝賀的西南土王酋領竟有數百人之多,這卻是大周茶馬道商隊的功勞了,一通賑災,就近收斂物資,金銀潑天撒下去,大半落在了吐蕃高原的部落頭人們腰包裏,小半歸了這些西南叢林裏的地頭蛇,嚐到了甜頭,這些地頭蛇對張柬之奉若財神,聽聞他要回京,紛紛隨行,想見見更大的財神是怎生模樣。

  這些人數量雖眾,但卻沒多少分量,張柬之最為看重的,是個臉頰黝黑透亮,身段惹火,笑聲爽朗的年輕女子,一直策馬陪在她身側,有問必答。

  倒不是張柬之見色眼開,而是她身份特殊,來自吐蕃高原,是個部落頭人的女兒,這個身份,不說整個高原,隻在邏些城周邊,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特殊的是她的姓氏,沒廬氏,她的姑祖母叫沒廬氏赤瑪倫,吐蕃讚普赤都鬆的母親,也就是吐蕃的太後。

  “哇……”小沒廬氏,沒廬氏協爾眼睛和嘴巴一齊張大,她昨日才經過長安,那座雄偉大城,令她瞠目結舌,拍著挺拔的胸脯,對張柬之信誓旦旦,這世上絕無可能有比長安更磅礴,更浩大的城池了,張柬之笑而不語。

  現實卻是殘酷,轉過天,她就見到了。

  神都洛陽,長夏門外,車如流水馬如龍,人流如織,旌旗獵獵,穆穆皇皇,伊水繞城,橋梁古渡,歌舞翩飛,香風撲麵,北方的粗獷曠遠,與南方的精巧華麗,融於一體,陡然矗立在麵前,帶來的衝擊無以言喻。

  沒廬氏協爾下了馬,五體投地匍匐在地上,虔誠地道,“張侍郎,這定是神的奇跡”

  張柬之矜持一笑,很是不耐苯教信徒無物不成神的操行,礙於禮節,翻身下馬,將她虛扶起身,艱難地繞圈附和,“貴人讚譽,天朝上下一體銘感,此城乃吾皇選定,臣僚百姓,血汗於斯,篳路藍縷而成,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說是神靈賜旨,也是恰當”

  “嗚嗚嗚……”號角聲連綿響起,大隊的騎兵策馬奔騰,沿著官道風馳電掣,一瀉千裏,穿著鮮亮衣衫的鑾儀衛高高舉著號牌旗幟,迎風而行,隊伍崎嶇蜿蜒,綿長到無始無終。

  隊伍撒出來一刻鍾之久,官道上煙塵大作,已經看不清騎兵隊列的最前頭在何方,城門中有一青年騎著雪白的駿馬從容而出,身姿挺拔,容貌俊雅,身後跟著個同樣年輕的紫袍文官,還有個頂盔摜甲的大將軍,他們出城門三裏,便頓步不前,似是等著什麽。

  沒廬氏協爾努力去辨別,那個紫袍文官與張柬之的打扮一樣,想來是重臣高官,那個大將軍鎧甲鮮亮,披風是劍南道的蜀錦,她穿用過的,這人不僅官職高,恐怕身份也尊貴。

  中間那人卻是難拿,因為他穿的顯然不是官服,一席素色錦袍,猩紅大氅,與雪白的坐騎相融合,神采奕奕,如同謫仙,“張侍郎,中間那個人,是誰?官職很高麽?”

  張柬之也在出神地望著正中央的那人,沒有出聲答複。

  “他是義陽公主之子,新安縣公,鸞台侍郎權策,陛下最鍾愛的孫輩,世人稱之皇族第一人”姚崇拍馬上前來,神色頗為自矜。

  劍膽山莊一行,權策賦予他考查裁斷祝平安前途的大權,信任直逼鄭重、葛繪等人,躋身權策核心圈,張柬之雖說與他官品相同,但卻是隔了山頭的後來者,地位相差不可以道裏計,這也是他能坐鎮後方調配物資,與鮮於士簡梳理劍南道官場,加深對劍南道的掌控,張柬之卻要去安戎城衝鋒陷陣、做一把剃頭刀的緣由。

  “鸞台侍郎?皇族第一人?”沒廬氏協爾眼睛亮了亮,她對這些頭銜並不敏感,“去過西塞,也去過劍南的那個?”

  姚崇幹笑了一聲,他知道權策是要與沒廬氏合作的,與這個沒廬氏的代表,交流他過往將吐蕃打得滿地找牙的事跡,並不合適,轉開話題道,“權侍郎出城,想來是有公幹,改日當會拜會貴人”

  “他不是來迎接我們的?”沒廬氏協爾突地生出一些鬱氣。

  姚崇尷尬,張柬之適時開口,指著遠處的另一股煙塵,“貴人且看,大鴻臚來迎接我們了”

  鴻臚寺卿鄧懷玉風塵仆仆,滿臉油汗,他這段時日繁忙,又幹瘦了幾分,身上的紫袍有些空飄飄的。

  沒廬氏協爾在他與權策之間做了個對比,嫌棄之意不加遮掩。

  鄧懷玉覺察出沒廬氏協爾的敷衍,便沒有多耽擱,依著禮儀完成了全套的迎賓動作,大手一揮,排出禮儀隊列,延請他們入城。

  “鄧鴻臚,那位權侍郎,是在等待迎接誰?”沒廬氏協爾終是忍耐不住,開口問道。

  鄧懷玉眉頭微挑,心頭苦笑,“回貴人,倭國國王鸕野讚良、新羅國王金理恭與扶桑都督府都督駱務整、焰火軍將軍薛崇胤同行入朝,權侍郎奉旨迎接”

  話音才落,一條長長的隊伍出現在天邊,漫無邊際,馬車車隊幾乎要延伸到天的盡頭。

  先有一隊人馬疾馳而來,一員小將撲到權策馬前,另一個虯髯大漢,也伏地跪拜。

  見禮之後,兩人引著權策來到兩駕馬車前,馬車中走出兩個盛裝打扮的貴族,一男一女。

  權策躬身施禮,兩人拱手還禮。

  “他們的貢品,是將整個國家都搬來了麽?”沒廬氏協爾有些自慚形穢。

  鄧懷玉與張柬之對視一眼,沒有回答。

  姚崇有些失神,卻不是因為那黑壓壓鋪天蓋地的馬車,而是因為權策身邊的綠衣女侍。

  武後賜戎裝宮女以壯權策行色,世人皆知。

  但他可不知,自家唯一的寶貝疙瘩女兒,何時混進了宮,又是何時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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