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領軍領軍(十九)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4      字數:2562
  太初宮,洛城殿東配殿,三教珠英纂修館。

  張昌宗看著上官婉兒遞過來的一份長長名錄,臉色有些難看。

  “昭容,恕下官造次,纂修館規製雖未定額,但人員太過龐雜,難免泥沙俱下,恐有礙纂修本業,不稱陛下心意”張昌宗皺著眉頭,謹慎措辭,“再者,權侍郎亦有薦舉攬才之責,怕是也會有所傾向,穩妥起見,昭容不妨與權侍郎商榷一二?”

  上官婉兒飲了一口茶水,嘴角含著淺笑,輕聲漫語道,“婉兒駑鈍,大夫言下之意,權侍郎舉薦的,大夫便有意認可,婉兒舉薦的,大夫卻不以為然?其中差別,還請大夫明示”

  張昌宗聞言,連連搖手,站起身,坐到上官婉兒坐榻之側,身子前傾,很是自信地展示著臉頰,“昭容誤會了,同在陛下駕前行走,下官即便要偏心,定也是偏著昭容這頭多些,隻是眼下情形,權侍郎勢頭大,又得陛下偏愛,實在不便越過他去”

  上官婉兒斜眼瞥了他一眼,對他的熱切殷勤並不感冒,站起身來,“多些大夫美意了,你且放心,這份名錄,是我與權侍郎協商之後所成,他貴人事忙,跑腿的事情便由我來做,裏頭,倒有大多數出自他的舉薦,大夫無須憂慮”

  “咳咳,如此便好”張昌宗也跟著起身,來到上官婉兒身後,探過頭,繼續展示自己賽過蓮花的臉,語聲變得有些輕浮,“昭容芳華正茂,久在深宮枯守,豈不落寂?下官聽聞昭容所居的掖庭,多用戎裝宮女護衛,又將宦官之流驅逐,所見盡是女子,想必,長夜難捱?”

  上官婉兒神色大變,手足無措,很是慌亂,“我住處隻留下女子,幹大夫底事?婉兒奉勸大夫一句,多用些心思,好生服侍陛下,莫要聽信一些無恥讕言,還是管好嘴巴為妙,仔細禍從口出,哼……”

  上官婉兒警告了一通,拂袖而去,邁步過門檻的時候,裙裾牽絆,打了一個趔趄,穩住身子之後,快步離去,慌不擇路,顯得頗為狼狽。

  張昌宗愣怔在原地,呆滯了好半晌,才艱難消化了上官婉兒方才的言行,他竟是無意中發現了個了不得的大秘密,不自禁搖頭,“大千世界,果真非同凡響,婦人之間,竟也會有龍陽之好?”

  使勁兒甩了甩頭,張昌宗露出一絲矜持的笑意,用手背撫了撫自己的臉,“我就是說,以我姿容,這些放蕩的權貴女子,哪裏有人能抗拒,也就是不巧,碰上了個怪物……”

  “來人,與我徹查一番,這些名錄上的人,都是什麽根腳來曆?”張昌宗將上官婉兒帶來的名錄扔給下屬,按捺不住熊熊的八卦之火,出門轉道,去了衛尉寺,想著將這個秘辛,與五兄張易之分享。

  “下官見過大夫,卻是不巧了,少卿正在簽押房會客,還請您稍坐片刻”衛尉寺本堂郎中打躬作揖、鞍前馬後伺候。

  “會客?是哪位貴客?”張昌宗大咧咧受用不疑,坐定下來,信口發問。

  “是袁寺卿”那郎中向簽押房方向看了眼,壓低了聲音,鬼祟道,“今早辰時就來了,一直磨嘰到現在,足足兩個時辰了,也不知打的是什麽主意”

  張昌宗眼中閃過一層陰霾,袁恕己是皇嗣李旦的人馬,舍了天官侍郎的實權官職,轉到衛尉寺來,絕不可能是單純為岑羲騰位子,爭取權策支持的,他早就疑心皇嗣等人的真正意圖在他們兄弟身上。

  簽押房中,想必是在攤牌了。

  “張大夫,有禮了”簽押房門打開,袁恕己當先走出,他年不足花甲,卻已是須發皆白,老態盡顯,神色瞧著有些疲憊,但滿麵紅光,精神尚好,拱手向張昌宗施禮,流露出些親近之意,“卻是老夫的不是,耽擱了賢昆仲會麵,莫怪莫怪”

  張昌宗心中急切,虛應一番,“袁寺卿言重了,公事為重,可以理解,且請慢行”

  目送袁恕己離去,張昌宗闖進張易之的簽押房,急聲問道,“此老來意為何?”

  張易之神色清冷如故,一臉淡漠,簡單回道,“不是壞事”

  張昌宗很是憋悶,氣哼哼坐下,“若依附了皇嗣,我們可是要提防著廬陵王方麵?”

  “依附?哼哼……”張易之嘴角冷冷翹起,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你我身份特殊,雖才起步經營,卻也不必依附於誰,此時不過是待價而沽,哪邊急,開的價碼就高一些,皇嗣和梁王急,自然就選他們一方”

  “那,我們當做什麽?”對這個睿智機敏的五兄,隻要他不冒酸氣,張昌宗是信服的。

  張易之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此等事,豈能赤膊上陣?在你手裏,可握著哪家權貴的把柄?最好是與我們關聯隱晦一些的”

  這個話題一出,張昌宗登時來了精神,轉身將簽押房的門窗關牢,嘿嘿笑了兩聲,將上官婉兒方才的異樣和他的猜測說了出來,口沫橫飛,滿臉都是淫猥之意。

  “哦?竟有此事?”張易之的反應出乎張昌宗的意料,“找些妥帖的機會,隔斷時日,便在教坊司尋摸些對他胃口的女子,送到掖庭去,在暗中進行,切莫引人注意”

  “五兄,你這是……”張昌宗大為驚愕。

  “六郎,這或許是個能夠拿捏人的秘聞,但上官婉兒卻不是個可以拿捏的朝臣”張易之難得露出一絲情緒,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我們掌握這條信息,不時提醒她,為的是維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麵,若能換取一些無傷大雅的方便,已是最好”

  “五兄,我們為何定要示好示弱於她?”張昌宗謔地立起身來,七個不服八個不忿。

  “並非我們定要示好示弱,而是陛下,她年紀大了,需要的是一條護城河,不是一群嗷嗷叫沸反盈天的內鬥虎狼”張易之也站起身,濃眉擰著,如同鷹隼一樣逼視張昌宗,“陛下對上官婉兒的信任早已根深蒂固,在我們真正不可或缺之前,隻有與她交好一途”

  張昌宗身子一軟,一屁股坐下,神情卻依舊桀驁。

  張易之走過來,按住他的肩頭,將話說得更重了些,“六郎,你若是想再被圈回後宮,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玩物,大可不顧忌陛下的心意,任意作為”

  張昌宗一震,仰頭看著張易之,滿麵頹喪灰敗,站起身,如同行屍走肉,“我曉得了,你大可安心”

  張易之伸了伸手,還要再問他拿捏朝臣之事,搖搖頭,終究沒有說出口,說不得,隻有自己想辦法。

  張昌宗回到纂修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屬下已經返回。

  “大夫,不出您所料,這裏頭成分可是複雜,有房州的人,包括房州別駕宗楚客,還有定王府、太平公主府、千金公主府的人,也有上官昭容的門下,還有一家很是新奇,是澠池豫王府的人,為首的,是嶽州大儒陳耆卿……”

  張昌宗心情正在躁鬱,聽得已是不耐,稍加思忖,又覺得每一方人馬的入圍都似乎玄機重重,頭大如鬥。

  一記耳光甩過去,連打帶踹,“滾,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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