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雙龍戲珠(二十一)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4      字數:2784
  太平公主府,長廊水榭。

  太平公主盤膝坐著,權策仰麵,披散著頭發,躺在她豐腴的大腿上。

  和風徐徐,秋高氣爽,湖麵上的氤氳水汽,浸潤人心,太平公主專注地打理著權策的長發,青絲如瀑,她伸長了手臂,都觸摸不到發尖,要彎腰去打理,才能伸展開,將他的頭發梳理平整,像是一片烏黑的錦緞,透著怪異的魅惑。

  太平公主抿嘴淺笑,雙手收回,捧著他的臉頰,輕輕摩挲。

  “竟然是武懿宗?”權策已是第三次念叨這個名字,眉頭剛剛蹙起,就被一隻青蔥玉指抹平,“他才獲罪不久,到底有什麽東西,是值得廬陵王和武三思在意的?”

  他在朝中連連出手,重重加壓,暗地裏嚴密監控,總算捉到了武三思和韋汛私底下勾連的蛛絲馬跡,他們之間的紐帶,竟然是武懿宗的人。

  “牽涉到我的聲譽和李氏名望,我那廬陵王兄,當不會利用此事興風作浪”太平公主俯下身,用臉頰蹭著他的額頭,“這等下作手段,當出自韋氏之手,這韋家,就沒有個好東西,最可恨那韋汛,原見他戰戰兢兢,膽小怕事,總是擺著副受氣包可憐模樣,還當他是個好的,卻不料是頭披著羊皮的狼,真真可恨”

  說到義憤填膺處,太平公主抬起頭來,胸腹急劇起伏,氣鼓鼓的,“劉幽求也是有眼無珠,還大力勸我拉攏韋汛,豈不是笑掉了人家的大牙”

  權策伸手拈起她的一縷發絲,眼前亮了亮,太平公主的分析,頗有道理,如此看來,傳訊給他示警的楊思勖,應當是廬陵王的人,而王方慶和韋汛,則都隻聽韋氏指令,從姚佾的信件和一些風聞中,不難得知,這個婦人放浪無度,唯利是圖,絕沒有道理情分好講,才不會管小姑子是否陷入泥淖。

  這一節想通,再去看武懿宗,能引起廬陵王妃和武三思垂涎的,除了武氏宗王的名分,他還有,貪婪無度,聚斂而來的錢帛,巨量的錢帛。

  經營朝中勢力,錢帛耗費潑天一般,無法計數,兩方盯上武懿宗這塊肥肉,便不出奇了。

  “哈哈哈”權策突地坐起身大笑,驚得太平公主一大跳,伸手在他身上擰了一記,“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

  權策矮下身,攬著他的腿彎和後背,將她抱起來,連續轉了好多個圈。

  太平公主趕忙環住他的脖頸,咯咯嬌笑出聲,如同珠落玉盤。

  “啊呀……”權策作壞,幾次三番作勢要將她丟到湖中,惹得太平公主尖叫不停。

  待她掙紮下來,捏了粉拳,提著裙裾,追著權策要打,權策在長廊水榭之間亂竄幾遭,便在一叢修竹後頭,讓她逮住了。

  兩人再出來時,權策牽著太平公主的手,太平公主臉頰微有些紅,喘息也有些急促,許是跑太快了的緣故。

  “你方才笑得那麽開懷,可是想到了解決之法,令武懿宗失去價值?”良久,太平公主喘息平穩,鬆手挽住他的胳膊,漫步悠遊,口中詢問。

  “依我看來,他的價值在於錢帛”權策倒是不隱瞞自己的猜測,眼睛明亮,“我無意令他失去價值,還要令他身價更高,更為人追捧”

  太平公主蹙眉不解。

  “太平,房州和武三思攪在一起,拉攏武懿宗,誰人緊張?”權策輕聲問道。

  太平公主微微思忖,脫口而出,“麟趾殿?”

  權策微微點頭,話鋒突地一轉,“劉幽求此人,雖沉穩有幹略,卻在政治立場上漸有幾分模糊,似有搖擺之意,不適宜在中樞重地久待,讓他換個地方也罷”

  太平公主歪頭一笑,笑靨如花。

  權策離去後,太平公主經曆了忙碌的一天,入太初宮,先是去仙居殿拜見武後,又去含光殿探望義陽公主、千金公主和雲曦,臨出宮前,又折轉麟趾殿。

  據宮中傳言,太平公主與皇嗣李旦的晤麵,僅持續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都認為這是禮節性的拜見,並無實質內容。

  武三思和韋汛等人也作如此想,沒怎麽放在心上。

  次日的朝會上,他們再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白發蒼蒼的宰相豆盧欽望率先發難,上奏道,“陛下,老臣彈劾夏官尚書劉幽求,才力不及,治軍無方,在任內,先有右玉鈐衛糜爛,又有長安左右領軍衛廢弛,不唯如此,左右領軍衛重訓,屢屢橫加指責,隻破不立,毫無建樹,實為大周強軍攔路石”

  “臣等附議”大片朝臣齊齊附議,包括劉幽求的同黨,地官尚書陸象先。

  “臣等附議”見到此等局麵,沒有根腳的散兵遊勇,登時心頭發虛,為免成了另類,立時無節操跟上,共襄盛舉。

  劉幽求愣在當場,苦澀歎息一聲,也不反抗,平靜接受了貶官的命運,接替鄭重,擔當洛陽尹,品級未變,話語權和事權,相差不可以道裏計,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中樞重臣,流放出京到外地,尚有可能起複,貶官到首善之地做親民官的,若不是獲罪罷免,往往要在任上終老。

  隻看四度流放四度起複的神人魏元忠,貶到長安做留守的時日,已經超出他流放在外的最長時間了,卻再沒有起複的動向。

  “老臣保舉河內王武懿宗為夏官尚書”豆盧欽望鏗鏘有力。

  韋汛和武三思登時警鈴大作,隨即滿麵含怒,可恨年年壓金線,倒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木已成舟,韋汛悲憤之餘,還是想要搶救一番,仍是用他哆裏哆嗦的風格,“陛下,證聖元年月份已過半,太府寺積存錢帛粟米大有不足,而少府監金銀堆積,未得善用,臣冒死進諫,請以少府監金銀,與貴戚富戶儲備錢帛兌換,所得錢帛,暫借予太府寺周轉使用”

  後頭隻是捎帶,本意是想著慷他人之慨,用少府監金銀,討好武懿宗。

  “陛下,臣以為,韋侍郎所奏,前半段為謀國之言,後半段荒謬無理”權策站了出來,顯得頗為憤怒,厲聲嗬斥,“以金銀兌換貴戚富戶錢帛,於國有利,但少府監財貨,乃陛下私有,我曾聞主憂臣辱,未嚐聞主錢臣用之理,韋侍郎主掌財政,竟要打陛下私庫主意,羞也不羞”

  “權侍郎所言,是正理,下官慚愧無地”韋汛哐當一聲,又跪在了大殿中央,哭聲大作,“隻是太府寺空糜,漸無錢帛可支,尤其是攸關生民的河工、屯墾等要務,臣憂心如焚呐,嗚嗚嗚……”

  “韋侍郎且住”權策又是一聲斷喝,“河工、屯墾、軍備這些要務,自是耽擱不得,然而卻不必在太府寺再走一遭,由少府監以皇家名義施行,福澤萬民,吾皇愛民如子,慷慨大度,自不會計較”

  “呃……”韋汛登時噎住了。

  武後居高臨下,聽在耳中,沉吟片刻,終定下了決心,“便依權策所言,昔年朕曾多次率長安官紳至洛陽就食,天朝盛世,人丁滋生,物產頗有不足,朕為萬民父母,養育有責,便由少府監安排,向諸藩屬外國批量采買,以豐民用”

  “陛下英明”群臣俯伏跪拜。

  “少府監任重,濟陽郡公武崇行畢竟年輕,原洛陽尹鄭重,因前罪貶官三級,以五品官銜梳理少府監令,與崇行各分內外,分掌少府監職司,著左衛大將軍、定王武攸暨過問少府監公務”武後思索了下,調整了少府監的職位,遂成定案。

  鄭重得以出獄,按照分工負責少府監對內支應,他上任之後,最先做的兩件事,便是做起了走街串巷的貨郎,親自逐一登門,為包括武懿宗在內的權貴門閥富戶兌換金銀,再就是,為左右領軍衛撥下巨款,支應重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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