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奪儲風雲(六)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3      字數:2831
  太平公主府。

  香奴靜靜站在水榭外,寒冬冷風撲麵,涼意滲人,她緊了緊身上雪白的皮裘衣衫,抬眼看看水榭中身著單薄衣衫,正在練瑜伽的太平公主,眼中頗為敬服,不隻是因為太平公主不畏寒冷,還因為她每日練上半個時辰的瑜伽,雷打不動。

  那些瑜伽動作,香奴私底下也偷偷練過,以她半個練家子的體質,都頗感為難,太平公主養尊處優,卻能一一堅持練下來,實在難得。

  “大郎走了?”半個時辰過去,太平公主結束瑜伽,照例去浴房沐浴,她不喜熱水,更不喜什麽花瓣羊乳牛乳之類的東西,隻用溫水,兩個丫鬟忙碌著服侍,她閉著眼睛,靜靜感受水流在身上滑過的感覺。

  “是,權郎君昨日傍晚啟程離京,隨行護衛二十七人”香奴輕聲回答,頓了一會兒,見太平公主沒有繼續詢問的意思,便接著說了這幾日的一些消息,“昨日崇行郎君去了武安縣公李笊的府上,說是要做個隨從,入宮聽差……劍南道觀察使吉頊回京……鳳閣舍人張嘉福拜訪了右衛大將軍泉獻誠幾次,泉獻誠卻往千金公主府上走動得頗為勤快……侍禦史葛繪見了天官衙門不少人,昨日又約見了豆盧欽望和宋璟,朝野盛傳,葛繪著力收集了不少崔湜不法的證據,將對他當朝難,以報複上官婉兒在禦前陷害權瀧……”

  聽到此處,太平公主睜開了眼睛,擺擺手讓丫鬟都下去,自浴池中起身,裹上件寬大的錦衣,赤足踩在木質的地麵上,留下一長串腳丫印子,“母皇說大郎心慈手軟,卻是恰當,幹係朝爭大事,寸土不宜容讓,卻因私情淺嚐輒止,非梟雄之姿”

  “權郎君,許是不欲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香奴低聲道。

  “鷸蚌?哼”豈料太平公主神色更冷,怒聲道,“大郎天潢貴胄,上官婉兒不過一放蕩女奴,有何資格與大郎相提並論?”

  “奴婢失言”香奴趕忙跪地請罪。

  太平公主頓了頓,不知又想到了什麽,臉色更難看了幾分,披散著一頭濕亂糟糟走,“上官婉兒石榴裙下擁躉不知有多少,那小賊偏拿崔湜做法,分明將我也算計了進去,他一走了之,我若對葛繪開口,他定會偃旗息鼓,輕輕放過,還能落下個人情,哼,卻是想得便宜”

  香奴垂在側,不敢多言。

  太平公主喘了幾口粗氣,眼中精光閃過,“這幾日去思恭坊的人,可還多麽?”

  香奴自是知道思恭坊代指的便是上官婉兒的宮外住宅,“一如往常,上官待詔在宮中當值,公務繁忙,宿在外宅的時候不多,每每出宮歸宅,門房便要擁擠一番,多者有數十人,少也有十幾人登門夜訪……權郎君從未登門……”

  “他倒是敢”太平公主嬌叱一聲,將錦衣拋落在地,平伸雙臂,由著幾個侍女為她著衣,“你整理個名錄給我……隻要青壯的,年邁的不要……”

  香奴心中一跳,應命退下,腳步雜亂。

  不片刻,太平公主衣衫齊整,盤腿坐在案前,麵沉似水,“大郎,姨母疼你,你怎的安排,便怎生做,雙簧可以唱,隻是姨母幫上官婉兒保下了崔湜,你終要讓姨母也出一口氣才行”

  魏王府。

  寒冬節氣,人多愛在房內貓著,武延秀卻不然,背著手,迎著風,在府中各個院落之間徘徊。

  他先去了已經故去的二兄武延義的院落,武延義不是長子,也不是愛子,生前脾性囂張跋扈,任性妄為,死後的庭院雖空著,未曾安排挪作他用,但也再也沒有精心打理過,草木紛亂,屋舍髒汙,庭院裏遍地狼藉。

  武延秀在庭院裏一步步踩過,一間間屋子看過。

  魏王府中的管事下人紛紛跑了過來,惴惴不安,大管家上前請安,言語中小心試探武延秀的意圖,武延秀隻是微笑,不置一詞。

  看完武延義的院落,轉道往北,又去了大兄武延基的院子,畢竟是嫡長子,又在外為將,無無人敢於輕慢,院中井井有條,一應器物都不張揚顯眼,卻樣樣不凡,管事仆役和侍女成列成行,即便主人不在,仍是規矩森嚴,如對大賓。

  武延秀漫應著下人們的見禮,才走到正寢門前,就見到一隻四足方尊,裏頭裝著的是清水,卻香氣撲鼻,水中擱著一截朽木模樣的木料,幾尾短小的錦鯉徜徉前後,他認得,那是旃檀貢香,此香可點燃,可靜置,散異香,卻未見過如此粗暴地扔到水中浸泡的,雖也有香氣,卻難以久存。

  府中有此物,他早就知曉,還曾找父親討要,武承嗣未曾準許,另給了他一些龍涎香,卻原來在父親心中,不管他如何得寵,終是比不得嫡長子的禮法分量。

  武延秀挨了當頭一棒,無心再多看,掉頭回了自己的書房。

  裏頭有兩個人候著,一人相貌儒雅,一襲白衣,大冬天手中拿著把白紙扇,另一人恰好相反,通體玄色勁裝,滿麵虯髯,時不時斜眼瞥那白衣人一眼,鼻腔裏的哼哼聲一直沒停過,偶爾往地上吐一口濃痰,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主人,6觀那邊的錢帛已經送了過去,這老東西膽子小,做了這一單買賣,嚇得了不得,說風頭過去便要請旨致仕”黑衣人蒲扇大小的手掌將白衣人撥到一邊,搶先稟報。

  武延秀點了點頭,心情煩惡,沒有興致開口。

  “主人,咱們幫著權策料理了這事兒,他那邊還沒有動靜,可別被他占了便宜去”黑衣人喋喋不休。

  武延秀疲憊地坐下,揉了揉額頭,“不會,權策行事,謹慎當先,在不知道我真實身份前,他不可能賴了我的賬”

  “主人英明,源乾佩服,那權策偌大名頭,卻連盯梢都盯不好,哪裏及得主人萬分之一”源乾粗著嗓子笨拙拍馬,他不是漢人,乃是西域石國人,武延秀見識了安金藏的精忠,特意自奴仆中檢拔出來的,那白衣人乃是沙陀人,名叫薑隆。

  薑隆的修養與他的外貌智計一樣,可圈可點,被源乾排擠也不動氣,靜靜聽他說,見他沒話好說了,才開口道,“主人,薑隆以為,當務之急,乃是將相爺托付的差事辦妥,若是再遷延,恐生不利”

  武延秀輕哼了一聲,深吸一口氣,“你說”

  薑隆邁步上前,附到武延秀耳邊,輕聲說話,這副作派,令旁邊呆呆站著的源乾愈不滿,臉上橫肉激凸,戾氣難掩。

  “嗬嗬”武延秀笑了,笑聲由小而大,“倒不失為一條好計”

  停頓片刻,武延秀清秀硬挺的臉頰上,露出一絲瘋狂,“若是此計再稍作延展,將上官婉兒也算計了進去,一者可令東宮和武崇訓多一強敵,二者,初次合作,權當是買一贈一,送權策一個大便宜,三者嘛,若是武崇訓有那份豔福得逞,父子連襟,不失為一場佳話,哈哈哈”

  武延秀笑得瘋狂恣意,

  “主人,小的以為,當謹慎一些”薑隆眉頭蹙起,“那上官婉兒與權策似是暗通款曲,在宮內為他臂助,他此番撕下上官婉兒名條,怕也是不欲牽連過甚,貿然施為,恐為權策所忌”

  “哼哼,混賬,我非他僚屬,快意便罷,還要顧及那許多不成?”武延秀怒聲嗬斥。

  “就是,你的計策便是計策,主人便不能設計?端的無禮”源乾趁機落井下石。

  薑隆躬身垂,緘口不言。

  武延秀瞪了源乾一眼,平息了怒氣,笑吟吟地道,“相信我,權策清高,不愛葷腥之物,即便在宮中有心儀之人,斷不可能是上官婉兒”

  他眼前閃過權瀧和武崇敏的接風宴上,權策與謝瑤環兩雙亮晶晶的眼睛,還有權策連夜趕赴虞山的消息,心中哂然,“你也隻是個凡夫俗子,有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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