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暴躁少卿(中)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3      字數:2527
  臘月三十,新安縣,函關古道。

  武後鑾駕仍舊在未時前抵達,所不同的,在於氣氛,賓主雙方不甚和諧。

  大鴻臚豆盧欽望調教成效並不明顯,阿史那斛瑟羅雖說遵從了隊列安排,落後武後鑾駕一丈遠,在她右側隨從,但卻不像傍時昔那樣乘坐車輦,也拒不接受天朝的親王儀仗,自顧自騎著高頭駿馬,打著自家白茫茫的羊皮旗幡,大纛上掛著個毛茸茸的狼頭,甚是不吉利。

  抵達之後,鴻臚寺和春官衙門依樣葫蘆,將觀兵台預備停當。

  “可汗,朕之千騎、東都千牛稍後將會到此演武,請可汗一觀”武後微微側頭,淡淡說道。

  斛瑟羅落座在武後下首,直視對麵平和雍容的睿宗皇帝,頗為不屑,漫不經心回應道,“天朝兵馬,在邊塞已有所領略,戰力是有,稍顯呆板,不夠靈活,順風仗尚可,稍有挫折,一亂即潰,想是天朝規矩禮法森嚴所致”

  話裏有不少火氣,豆盧欽望馴服他,著實花了不少功夫,禮官從進館驛大門開始,每一步都是陰謀詭計下三濫招數的大集合,人馬下巴豆躥稀,蛇蟲鑽被窩,館驛四周開堂會,無所不用其極,最令人氣憤的是,他的使團中還有不少人感染了楊梅毒,斷送了終生幸福。

  “可汗但請靜觀”武後心中惱怒,麵上不顯,勉強回了一句,不再搭話。

  依然是東都千牛先登場,氣吞山河的隊列,仍舊直抵人心,其後是重騎兵,一個個連人帶馬的鐵疙瘩,在索子馬鏈接之下,威武雄壯,千騎如一人。

  兩騎絕塵,前方一個紅馬紅袍紅披風,未戴兜鍪,梳著道士發髻,素麵朝天,正是謝瑤環,後方一個,英挺豪邁,卻穿著文官袍服,正是權策。

  兩人到武後駕前跪地複命,饒是謝瑤環在前方,又是武將打扮,奈何身軀稍短,容貌綺麗,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兒身。

  武後召二人近前,頗多嘉許,禮儀性問及斛瑟羅,“可汗,朕之馬步二軍如何?”

  “草原上的漢子,說話直爽,大天後休要怪罪”斛瑟羅自己給自己掛上了免罪金牌,粗聲粗氣地品頭論足,“這些兵馬賣相絕佳,看上去威勢赫赫,像草原上的狼群,但卻太過冷靜平和,沒有軍人嗜血張揚之氣,表演尚可,戰鬥起來嘛,怕是一衝即散,難以製勝,何況以女子統兵,大大不吉”

  武後臉色唰地陰沉下來,眉眼間怒氣隱隱。

  夏官尚書婁師德雄赳赳出列,“可汗,本官久在邊陲,與突厥、吐蕃都交過手,你們所謂的狼群,也不過爾爾”

  “哼,自然是天朝人多勢眾,兵甲犀利”斛瑟羅死性不改,嘴硬到底。

  婁師德不逞口舌之利,隻是留下一句狠話,“但願有朝一日,能與可汗沙場相逢”

  “婁尚書,何必等待來日”權策輕拂袍袖上前來,“可汗所說,也有道理,不隻是謝將軍,千牛千騎上陣見血的機會也是不多,正巧可汗有意,何不即刻對陣一場,也好辨別個上下高低,免得可汗以稱臣之身,口服心不服,別扭得緊”

  這話一說,兩廂都安靜了,不少朝臣偷眼瞧武後神色,隻看到陰沉如水,眾人不得要領,無人敢擅自出聲拿主意。

  斛瑟羅在台上無人給台階,隻好強做硬朗,“本汗此行,隨身所帶武士二百名,想必天朝不會以多欺少?”

  權策後退到謝瑤環身後,不再說話。

  謝瑤環得他暗示,已經成竹在胸,“一百千牛,一百千騎,本將不占你便宜”說完,大步流星回到軍陣,後撤一裏路,騰出廝殺空間。

  “哥舒雀,代本汗出陣”斛瑟羅凶性上臉,“贏不了,就不要活著回來”

  轉過臉,仰著下巴對著武後,“大天後,本汗意欲近前觀戰,不知……”

  一旦將其視作敵人,武後便不再有甚氣怒之處,笑意盎然,“嗬嗬,可汗有此雅興,朕自當奉陪,傳旨,移駕”

  睿宗心驚勸阻,“母後,戰陣慌亂,刀劍無眼……”

  武後回眸瞟了他一眼,徑自動身,睿宗猶豫良久,還是穩坐原地。

  朝中文武全數隨武後移駕到不遠的高地上,隨同而來的太平公主甚至跑到了武後身邊,近距離俯視下方廝殺場,興致勃勃了沒多久,柳眉倒豎,“權策在作甚?”

  權策在換衣服,千騎郎將令狐倫幾人圍著他,給他披上重騎兵鎧甲,他要親自上陣,口中對著令狐倫吩咐,“解掉鎖子馬,布陣,車懸”

  “是,將軍”令狐倫等人哄然領命,興奮得躍躍欲試。

  重騎兵編練,名為出自令狐倫之手,幕後其實是權策試圖提升唐軍戰鬥力的嚐試,不隻有裝備,也有陣法,有的來自後世,有的來自曆史,漢人騎兵縱橫大漠的時代,東西兩漢是個巔峰,衛青霍去病竇固竇憲,將星閃耀,車懸陣就是霍去病發明的,用以衝散割裂敵軍,鑿穿之後,整軍回環,首尾相接,增加騎兵衝擊力,同時令敵軍陷入磨盤般的陷阱,不管有多少人,都是單騎孤軍。

  千騎演練過這個陣法,時日很短暫,突然拿出來使用,是有風險的,但此陣並不複雜,敵我兩軍兵馬又少,鑿穿回環,肉眼可辨,正是個小試牛刀的好機會。

  “天後”謝瑤環帥旗就在武後身前,回身拱手請示,待她點頭,立刻揮動令箭。

  “唏律律”

  百名千騎精銳勒緊馬韁,前蹄同時騰空,落地即奮蹄,像離弦之箭,卷起一陣陣寒風,暴烈衝向突厥騎兵。

  哥舒雀粗豪大吼一聲,催動馬匹也是狂衝而來,一裏路,快馬衝鋒,轉瞬就要接戰,哥舒雀驚詫地發現自己對麵竟然是個空隙,空隙中兩柄長杆斧槍想交錯,直衝馬頭而來。

  “漢人狡詐”哥舒雀怒罵一聲,挺槍而上,奮力將斧槍撥開,還未來得及歡喜,又是兩柄斧槍劈砍過來,趕忙又去格擋,一路格擋不迭,馬匹慘叫聲不絕於耳,想來是有勇士遭了漢人的道兒。

  眼看前方沒有了敵軍,哥舒雀大為興奮,勒緊馬韁就要掉頭殺個回馬槍,追擊砍馬頭的下作敵軍,還沒來得及高興,前方煙塵大起,斧槍熠熠生寒。

  敵軍竟然先玩兒了回馬槍?

  哥舒雀大驚,扭頭左右四顧,卻見盡是周而複始轉圈圈的漢家兵馬,不見匈奴皮袍勇士,心膽為之一寒,挺起長槍,抱住馬頭,靈活調整方向,向著敵人的馬匹猛烈衝去。

  “轟”兩人兩馬慘烈對撞,胯下馬撞上了鐵麵具,慘烈嘶鳴,連連後退,哥舒雀夾緊雙腿,穩住馬匹,挺槍刺人,先聽到金石之聲,再是入肉,正待奮力往裏送,刺死個狡詐漢狗。

  “噗呲”他持槍的胳膊先被一柄斧槍剁掉了半拉,鮮血噴上天半尺高,卻不全是他的,還有他的馬匹,頭顱被砍掉,轟然倒地。

  “嗷嗷”哥舒雀捂著傷處,在地上打著滾兒慘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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