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參何經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3      字數:2454
  大明宮,群臣自建福門進入,至百官待漏院,等候天後和皇帝臨朝,一眾穿紫袍的高官,入房門休息,低品階的朝官就在門廊處圍坐,宮中的小宦官提著茶壺奔走在各個門第,倒茶的功夫,低聲向交好的朝官透露消息,不片刻,在宮中有些根腳的文武大臣,就大致得知了發生在昨夜今晨的事情。

  待漏院的氛圍微妙了起來,低聲談笑戛然而止,得知內情的大佬默然思索心事,知道消息並非重點,重點在於如何運用這個消息,又如何決定行止。

  大多數不明所以的,隻能悄悄察言觀色,等候各自的上官和靠山示意,地位低又無依無靠的,隻能強自按捺心中惶然,左顧右盼,時刻預備著隨大流。

  珍珠簾卷,黃金殿上現金輿,鳳羽扇開,白玉階前停寶輦,隱隱淨鞭三下響,層層文武兩班齊。

  “天後升朝”宦官尖細的聲音響遏行雲,眾臣踏上宣政殿大紅地毯,疾趨而入。

  “臣等拜見天後”群臣轟然下拜,睿宗皇帝不知又是哪裏不適,未曾出現在朝堂,算起來,這位皇帝身體健康的時候,委實不多。

  武後同樣以空首禮相應,待君臣各安其位,未如常例令宰相問政,徑自開口,語氣頗不平和,“朕觀天下大道,儒道釋三家,並行不悖,偏有恁多俗物庸人自擾,定要分個上下高低,自去爭搶便罷,何故殃及池魚?翰林學士權策,年少才高,本事外之人,不過持正守中,說了些不偏不倚的話,驟然迭遭煎迫,爾等是何居心?”

  眾臣離開坐榻,俯伏在地,頗有些遲疑,“臣等有罪,天後息怒”佛道之爭,問他們儒臣是何居心,明晃晃的黑鍋,背得心神不寧,聽天後話音,權策參悟佛經嘔血,似乎別有內情?

  “且再觀望觀望風色”眾人不約而同,放棄了既定方針。

  “權策也是無用,迂腐偏執,有人逼迫,就定要分辨個子醜寅卯,參悟道法佛經,連性命都不要了,此等妄為豎子,可對得起父母雙親,可對得起朕?”武後繼續宣泄怒氣,“傳旨,罷權策翰林學士,令北衙千騎即日開赴東都,由其統帶,文官做不得,便還去做他的武官罷了,自即日起,權策不得近佛寺道觀,不得閱道法佛經,違令立斬”

  一番話落地,武後鳳顏大怒,電閃雷鳴依舊,老油條的群臣已然淡定下來,這是明貶暗褒,千騎將軍,正四品上,權策觸怒天後,卻得以升官兩品,此事必不尋常。

  “臣同平章事蘇味道有奏,向日權將軍曾在聚宴之時,對佛陀出言不敬,恐也是遭遇迫害,心境不穩所致,臣有幸身在現場,聽聞將軍隻羨鴛鴦不羨仙佳句,可惜那時將軍已然心思枯竭,未得全詩,引為憾事”蘇味道出人意料當了先鋒,看似揭發,實則顛倒黑白,堵住悠悠眾口,既順應天後保全之意,又能為心儀後輩援手一二,蘇味道從未如此理直氣壯。

  “哼,心誌不堅,到底不過頑童作派”武後一拂袍袖,給此事定了性,不待臣僚有所反應,迅速切換了頻道,“岑相,安西都護唐休奏聞,吐蕃有一藩屬有意回歸王化,其事詳略如何?當如何處置?”

  岑長倩尚在消化有些龐大的信息量,聽令愣了一會兒,迅速起身來到大殿中央,“啟奏天後,吐蕃西南,有烏蠻白蠻若幹,占地廣大,山嶺縱橫,素來臣服吐蕃,今劍川之地,有一部落,名曰浪穹詔,其酋長傍時昔多次投書獻糧,願為大唐藩屬……”

  宣政殿進入議政正軌,軍國重事樁樁件件,高官侃侃而談,言官糾察彈劾,各司其責,然而,每個人心中,都窩藏了偌大疑竇,權策事件到底是為何翻轉?

  未時散朝,眾官三三兩兩離開宮禁,各回衙署,卻聽聞長安又發生了大事。

  僧人惠範剃度落名的寺院西明寺,由住持和戒律院首座、十院掌院高僧一同出麵,以犯下嗔、色、貪三戒,不修佛法,不敬方外為由,公開宣布除去惠範僧籍,收回賜予三寶,傳示四方佛家寶刹,不予接納駐留。

  佛家率先動作,為武後的說辭背書,道家緊隨其後,道觀內遍植桃花的玄都觀,宣布逐出經堂執事司馬鍠,勒令下山除籍,不得複以道家自居,司馬鍠乃是道教宗師司馬承禎族子,地位不可謂不高,拿來當替罪羊,誠意比佛家更足。

  事件由此發酵,與權策辯論佛法的洛陽令魏元忠,在高牆內出佛道題目為難權策的滎陽公鄭懷仁,紛紛上奏疏請罪。

  擅長拍馬逢迎的武三思,竟然上奏懇請天後為權策敕封神號,以安撫魂魄,助其康複。

  至此,佛道逼迫,權策同時參悟道法佛經,嘔血瀕死,竟成鐵板釘釘的事實,不容置疑。

  天官尚書武承嗣府邸,武承嗣雙手揮舞家法棍棒,重重打在武延秀的臀部上,武延秀這次沒有硬挺,挨一下就慘呼一聲。

  又是四十棍下去,武延秀中衣紅透,氣息奄奄,兩個健仆將他抬回正堂書房,退了出去,將門窗一一掩上。

  書房內隻剩下父子二人,武延秀一躍而起,“父親,姑祖母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啪”一記重重耳光抽在武延秀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滿心委屈,權策觸怒姑祖母,要被捕拿的消息,還是父親給他的,他去抓人也是奉了姑祖母的旨意,現如今反倒是他要假裝挨一通家法,平息姑祖母怒氣,給權策一個交代,這是何等狗屎的邏輯,真真憋悶死人。

  “將那日義陽公主府前的經過說一遍,一字不要錯漏”武承嗣端坐胡凳上,閉上了雙目。

  武延秀不敢再紮刺,原本複述一遍,武承嗣聽罷,再結合掌握的太平公主府聚宴詳情,他逐步推演,權策不知何故抵觸惠範,寫詩打壓,自知惹禍,逃往東都尋求薛懷義庇護,義敬不知何故出麵轉圜,獻上權策所參經書。

  “經書?”武承嗣眼神微亮,是了,要害定在經書上,到底是什麽經書,會讓姑母不僅不責怪他,還百般庇護?

  太平公主府,打扮得一模一樣,如同雙生子一樣的玉奴和香奴,跪在地上,太平公主怒不可遏,“這也不知,那也不知,本宮養你們何用?”

  “殿下,權學士,權將軍興許,興許真是嘔血瀕死呢?”玉奴期期艾艾,憂形於色。

  “殿下,權策或許早有布局,又有得力人手,一切按部就班行事,毫無破綻”香奴蹙眉,冷靜查找因由。

  太平公主看兩人迥異情狀,心生慵懶,“罷了罷了,母後英明天縱,如此行事,自有她的因由,再過得幾日,終會真相大白”

  “傳令下去,即日起,未得本宮命令,所有僧人,不得入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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