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之前的世界，有句話說得好，你在凝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我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

  隻是，我在深淵中，深淵卻不見蹤影。

  洞穴裏潮濕不堪，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兒和腐爛屍體的惡臭，萊雅在最前麵打著火把，慢慢地推進，偶爾會踢到一些東西，例如人的骨頭什麽的。

  我強迫我的手減少顫抖，開玩笑，我哪見過什麽死人啊，在家裏殺隻雞都不敢，跟別說殺人了，這洞穴裏的味道讓我止不住地犯惡心。

  哈奇也好不到哪裏去，我看見她好幾次都捂著嘴巴發出幹嘔的聲音。

  其實按道理說，洞穴應該沒有多深，隻是我們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比鹿的夜視藥水隻能持續五分鍾，要是現在就喝掉藥水，等火把熄滅之後，我們就真的變成睜眼瞎了。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萊雅停了下來。

  “到頭了，”萊雅看著眼前的石壁說道，“看樣子，怪物早就躲起來了。”

  石壁下，是一堆人類的屍骨，大概就是之前進來死掉的村民和帝國士兵吧，哈奇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嘔吐起來，我強忍著惡心問道。

  “那怪物會不會走了？”

  “不會的，”萊雅搖了搖頭，“不可能出去的，我在進來之前留意了一下地麵，沒有動物走動的痕跡，怪物十有八九還留在這洞穴之中。”

  “哢嚓”

  萊雅瞬間丟掉火把，我們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聽見腳步聲了，做好準備。”萊雅壓低聲音說道，“按計劃行事。”

  我連忙握緊了短刀，小圓盾拿在左手，從包裏掏出夜視藥水喝了下去，周圍的黑暗沒那麽濃了，但是依舊隻能看清周圍的一小片範圍，畢竟隻是很基礎的夜視藥水，但是這樣就能讓怪物撲上來時讓我們做好反應了。

  哈奇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隻待怪物撲上來時釋放照明術。

  我們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可到底是什麽，誰也不得而知。

  恐懼是人最本質的情感，這點果然沒錯。

  每一秒都過的異常艱辛。

  “咻！”黑暗中一支飛羽破空而來，直射隊伍最中間的哈奇！

  萊雅一把按下哈奇的腦袋把她撲倒在地，那支箭插在洞壁上，箭頭沒入其中。

  “照明術！”萊雅大喊。

  “呼！”一道影子呼嘯而出撲在哈奇身上，萊雅一腳蹬過去，那黑影往旁邊一閃，順勢拿走哈奇懷中的法杖，遠遠地扔了出去。

  沒了法杖，照明術根本就釋放不出來了……

  這下我們倒也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樣。

  所謂的怪物，不過是穿著破損鎧甲的獸人斥候，他渾身是傷，露著獠牙，嘴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頭上的獸耳向後貼在腦袋上，渾身的肌肉緊繃，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嗬，”萊雅開口道，“這下事情有趣了起來。沒想到無牙帝國的斥候已經深入到這種地方來了。”

  那獸人不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匕首，我注意到他的腿部有一條長長的口子，傷口還沒有長好，往外滲著血。

  猜得沒錯，那三支喪生的斥候小隊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那獸人見我盯著他的腿，眼中一閃，爆發性地速度根本來不及躲閃，向我撲過來！

  我連忙舉起盾牌！卻聽見萊雅倒地的悶哼！

  這怪物！在空中調轉了方向！撲向了萊雅！

  “快！”萊雅對著我大喊，她把劍橫在胸前，匕首離她的咽喉隻有區區幾厘米。

  “萊雅！”哈奇癱軟在地上，先前獸人的撲倒讓她嚇得癱軟在地上，身體根本使不上力。

  我掏出口袋裏的東西衝了上去！

  “嗚嗷！”獸人捂著眼睛痛呼一聲，匕首掉落在地上，我連忙一腳踢開，萊雅趁勢掀開壓在身上的獸人，一劍刺了過去！獸人毫無防備，他本來就身負重傷，再加上這麽多天失血過多，早就體力不支，被刺了一劍之後倒在地上喘著粗氣。

  野獸跟人也一樣，最後的防線崩潰之後，便沒了站起來的力量，獸人在匕首掉落的那一瞬間，或許就喪失了繼續作戰的念頭……

  萊雅重新點燃火把，照著地上的獸人戰士，看他身上的傷口，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

  獸人倒在地上，虛弱地開口，“要殺就殺，我什麽都不知道……”

  “別誤會，我們可不是帝國軍隊的人，”萊雅收起劍，反正這獸人也快死了，“我們隻是接到委托殺了你的冒險者。”

  “嗬，”獸人緩緩地閉上眼，“早知道如此就不對你們出手了……”

  “我隻想回家，看看我的妹妹……”

  等了許久沒有意想之中的利劍刺下，反而感覺到了一絲溫暖的獸人猛地睜開眼，哈奇正拿著法杖對他放著治愈傷口的法術，淡淡的綠光滲入獸人的體內，他身上尚未痊愈的傷疤開始緩緩愈合，他一臉不解的站了起來。

  “你要是想殺了我，”萊雅雙手攤開，“我就當救了一匹白眼兒狼。”

  “可是……為什麽？”

  本來呢，萊雅是要一劍刺死這頑強的斥候的，我把她攔了下來，萊雅歎了口氣，示意哈奇給他治療。

  “有什麽我們出去再說，”我開口道，“你放心，我們是貨真價實的冒險者。”說著還對著他展示了我的冒險者徽章。

  “一級冒險者？”獸人驚訝地說，隨後又自嘲地笑了笑，“看來，我的能力還是不足啊。”

  “別在那陰陽怪氣了，”我擺了擺手，“不殺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洞外，衣衫襤褸的獸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好讓他去有人的地方，村裏的人要是看見他，估計就去報告軍隊了。

  “其實一開始我也是想成為冒險者的，”獸人開口道，“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我去了帝國的軍隊。”

  我和萊雅對視一眼，看來並不隻是金域帝國是這樣。

  獸人繼續說道，“在我們那個村子裏，我還算得上是有點名氣，因為從小就跟著爸爸去打獵，能一箭穿透一隻鹿，所以在村子裏人們對我也還算不錯。”

  “可是在妹妹出生後這一切就變了，我的爸爸媽媽都是獸人裏麵的灰狼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妹妹生出來卻是白狼人，”獸人頓了頓說，“你們可能不知道白狼人意味著什麽，在我們獸人的帝國裏，除了那些神獸所變的獸人之外，最受尊敬的就是白狼人，並不是因為白狼人數量稀少，而是因為白狼人身上有著寒冬之血，傳說上古七神之一的獸之神白冰就是一隻從極北之地的冰川中成長的白狼人，寒冬之血是遠古神聖冰川所賦予的自然之力，白冰作為第一隻白狼人，將他稀有的血液流傳給他的後代，代代單脈相傳，我們帝國裏，唯一知道的白狼人是我們的帝國元帥和他唯一的兒子，所以說，我妹妹的出現引起了帝國高層的巨大轟動，白狼的血統單脈相傳，是不可能的。”

  “那有沒有可能……”我弱弱地開口，還沒說完就被獸人瞪了回去。

  獸人凶狠的眼神一閃而過，歎了口氣，“我媽媽一直是村裏賢惠的代表，不可能會有那種事情發生的，盡管不知道原因是什麽，帝國高層還是派人來到我的村子裏，要把妹妹帶走，爸爸一向把家人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堅決不答應，說，‘想要帶走我女兒，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群人竟然真的就一劍刺死了爸爸，把剛剛滿月的妹妹帶走了，從那以後，媽媽的精神就崩潰了，過了不到一年，媽媽就因為積鬱過度死了。”

  “然後不久後，帝國的人來村子裏征兵，說是如果能夠在軍隊中建功立業，那麽就有機會受到元帥的接見，然後成為貴族，我就去參了軍，”獸人的眼睛眯了起來，“我並不想什麽狗屁貴族，我隻想當麵問問元帥大人，我妹妹是不是跟他有什麽關係，他把我妹妹怎樣了……”

  “你就這麽肯定是你們的元帥大人把你妹妹搶走了麽？”我問道。

  獸人一臉堅定，“錯不了，我參軍這麽多年，在軍隊裏麵打聽到了不少消息，元帥大人喜得一女，從時間上推斷，他那個女兒的年齡跟我妹妹差不多大，我有一種直覺，或許元帥大人口中的‘女兒’，就是我的妹妹。”

  我歎了口氣，悄悄看了眼萊雅，她臉上倒是沒有什麽異樣，我斟酌了一下問道，“那麽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老是呆在這個地方也沒有什麽辦法。”

  獸人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可能想辦法回到無牙帝國的前線部隊吧，可是現在兩國交戰，想要穿過整個戰區回去，估計有點困難。”

  我想了想，說，“那不如，你加入我們，雖然帝國現在已經開始在冒險者協會裏麵發布委托，但是對於冒險者，原則上是不變的，有了冒險者的身份，會方便行動很多。”

  “那怎麽可以！”哈奇抱著法杖瑟瑟發抖，之前的襲擊讓她還沒有緩過來，她一臉戒備地看著獸人，“不說別的我們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更何況先前我們還差點被他殺死！”

  萊雅拍了拍哈奇的背，安慰道，“其實先前我是故意的，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哈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萊雅，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其實先前在洞口說計劃的時候就是為了讓他聽見，”萊雅解釋道，眼神飄忽，“然後這樣雪稚才能用他的那個啥。”

  我摸了摸頭，沒錯，先前晃到獸人的強光，是我手機的手電筒……

  科技還是比魔法要來的靠譜！

  哈氣愣住了，接著抽了兩聲，嚎啕大哭，趴在萊雅懷裏拿拳頭錘她。

  “你怎麽這麽壞！虧我還因為自己的疏忽自責了好久！搞了半天是你故意的！”萊雅一臉無奈，隻得拍著哈奇的背。

  “好了好了，這不是沒事嗎？”

  “肯定都怪你！”哈奇抬起身往我這一指，“肯定是你教唆萊雅的！你是壞人！”

  “……”這法子確實是我提出來的，不過我也是當作一個備用計劃啊……

  況且萊雅都同意了！哈奇這廝雙標！

  獸人見氣氛輕鬆了不少，便接著開口，“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很願意加入你們，在洞穴裏麵我也能看出你們確實有點本事，我叫斯帝亞斯，你們要是缺一個射手的話，我自認為我還是不錯的。”

  “射手？”我上下打量斯帝亞斯，“你的弓呢？”

  “早沒了。”

  “那洞裏麵射出來的那一箭是？”

  “哦，我拿手丟出來的。”斯帝亞斯輕鬆地說，仿佛是跟吃飯喝水一樣正常的事情。

  我悄悄擦了把汗，這得是多大的手勁兒啊！都插進去了！

  “如果有弓的話，說不定這個小姑娘已經……”斯帝亞斯指了指哈奇。

  可憐的召喚使被嚇得哭的聲音更大了。

  拜托你不要把這種事情當著人間的麵說出來啊喂！

  “我倒是覺得沒什麽問題，”萊雅抱著哈奇說，無視了哈奇的淚眼婆娑，“有一個這樣強力的幫手，以後執行委托任務時也會輕鬆很多。”

  “能加入你們是我的榮幸，”斯帝亞斯站起身行了個禮，接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隻是我現在這個樣子……”

  確實，這樣走出去會被當成變態的，就算身上全是毛也一樣。

  “哈奇，我記得你買了備用盔甲，快拿出來。”

  “我才不要！”可憐的哈奇哭著咆哮……

  “哇……”比鹿看著眼前的大塊頭獸人，興奮地撲了上去，“大狗狗！”

  斯帝亞斯把他倒提起來，微微露了露獠牙，“說話注意點，小鬼。”

  比鹿一愣，眼中就濕潤了起來。

  哈奇抓住機會，趕緊告狀，“萊雅你看！這臭狗欺負比鹿！”

  萊雅抬眼一看，斯帝亞斯正抱著比鹿哄，比鹿眼睛裏還帶著淚呢，伸手去摸斯帝亞斯的耳朵。

  我從廚房裏端著菜出來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在心裏腹謗一下。

  “嗬，什麽狼人，怕不就是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