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爺爺的衣服破了，不也該先破外麵的嗎？怎麽破了裏麵的？還是說，爺爺不是自行離開的，而是被人打開棺材帶走的，那期間不知什麽原因，扯掉了這塊布料？是我誤會了爺爺？

  我一邊想著，一邊將那布片翻了過來，沒想到，就著月光，我竟然看到那布片上寫著字！

  “手電呢？快把手電打開。”我急忙喊道。

  今晚月色不錯，整片大地像被撒上了一層銀光，因此我們並沒有開手電，但手電卻一直帶著，胖子聽了我的話，應了一聲，接著便有光照了下來。

  就著那光，我看清了那上頭的幾個字，暗紅色，大概是用血寫成的，字裏的內容與我有關係，是以我爺爺的口氣寫的，似乎爺爺早就料到了有這麽一天，我會回來打開墳墓。

  “是你嗎長生？爺爺給你留了東西，在樹洞裏。”布片上隻有這簡短的一句話，寫得歪歪扭扭的。

  “上麵寫了什麽？”黑爺爺問我。

  我沒有回答他，從棺材裏頭跳了出來，將那布片團了團，揣進了口袋裏，道：“走。”

  “走？去哪兒？”胖子疑問。

  “樹洞。”我說。

  “樹洞？是個村名還是個山名？我怎麽沒聽說過？”黑爺爺亦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樹洞是一顆樹。”

  “一棵樹？你現在要去找一棵樹？不是，那這兒怎麽辦？就這樣？不填回去了？”胖子跟在後頭喊。

  “填什麽填？人都沒了，填不填的又有什麽意思，快走吧。”黑爺爺興奮了起來，催促胖子快點。

  我腦中則反複的想著那布條上寫的話，是你嗎長生？爺爺給你留了東西，在樹洞……

  這番話我越想越覺得不對，首先第一句，是你嗎長生？這話乍一看，是爺爺預料到了我某天會打開墳墓，可再一想，這分明是疑問句，是你嗎？這句話是不是說，當日爺爺也預料到，打開墳墓的不是我，還可能是其他人？

  第二句話，“爺爺給你留了東西，在樹洞。”這句話似乎更確定了會有其他人打開爺爺棺材的可能，否則爺爺直接將東西留在棺中即可，又為何會留在樹洞中呢？又或者，他為什麽不將東西留在家裏，他在防備著誰？還有誰會找爺爺，為此不惜挖他的墳？他找爺爺幹什麽？爺爺留給我的又是什麽？他現在又在哪裏？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我從山上下來，又奔上了另一座山。

  “那樹洞到底在什麽地方？那布片上到底寫啥了，給我看看。”黑爺爺沒了耐心，緊走兩步到我麵前直接將我裝在兜裏的布片掏出，打開念了出來。

  念罷，他蹙眉似思索了一通，道：“這樹洞是你跟你爺爺之間的暗號嗎？此事會不會有詐？”

  “不會。”我說，“樹洞確實是我跟我爺爺的暗號，我可以保

  證，那裏除了我跟我爺爺，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說樹洞，還得從我很小的時候說起，那時，我大概上二年級，八九歲左右，那時候的我特別討厭上學，因為同學們都欺負我，究其原因，大概是從他們父母那兒聽說了我是個不祥的孩子，也大概是因為我有一個瘋娘，又或者因為我沒有父親，他們在學校裏麵孤立我，出了學校合夥欺辱我，向我丟石頭，罵我野孩子，小瘋子。

  開始的時候我懼他們人多，一直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了了，有一次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小孩子的爆發力也是很強大的，我當時撿了一根木棍，打破了兩個孩的頭，還有一個孩子胳膊被我打成了青紫色。

  因為這事兒，爺爺提著籃子，挎著雞蛋，去給人家賠不是。不過那件事爺爺從始至終都沒有怪我，上午賠完不是，下午就帶著我去地裏幹活了。

  可爺爺越是不罵我幾句，我這心裏頭越是不得勁兒，後來忍不住就跟爺爺說了對不起，在我看來，爺爺一把年紀，帶著東西點頭哈腰的去給人家道歉，被人家罵自己的孫子是有娘養沒娘教的野種時，心裏指定不好受，而這種不好受是我造成的，我應該道歉。

  可爺爺聽到我道歉，竟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他停下手中的活，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這事你沒錯，爺爺知道他們說你的那些話難聽，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小孩子說出來的話不用負責任，打人就不一樣了，打了人，這個理就偏了，不是你的錯也成了你的錯，爺爺無能，堵不住悠悠眾口，以後呀，你要再受了什麽委屈就跟爺爺說，要實在不想跟爺爺說，也可以跟這個樹洞說。”說這話時，爺爺指了指長在我家地頭上的一棵老柿子樹。

  那棵樹老的不像樣子了，樹幹都裂了開來，像是一個期頤之年的老者，皺紋幾乎深到了骨頭裏，老樹幹上看著沒有一點兒水分，甚至在其根部還有一個大窟窿，但是那棵柿子樹還頑強的活著，每年那單薄的樹枝上還能掛上幾個柿子。

  “跟樹洞說可以嗎？”那時候小小的我就問爺爺。

  爺爺說當然可以，還跟我講了個故事，就是後來書中常看到的那個國王長了驢耳朵的故事，內容爺爺稍加改動，大意就是把心裏話說出來，跟大樹分享，心情就會好多了。

  交給我這個方法之後，爺爺讓我試試靈不靈，自個兒就去幹活了，而我，那天下午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對著那樹洞劃圈圈詛咒那些個欺負我的孩子，說了半下午他們的壞話，還別說，罵完他們之後，我這心裏頭確實是舒坦多了。

  往回走的路上，我又問爺爺，爺爺也跟樹洞說過秘密嗎？

  爺爺嗬嗬笑著說說過呀，每當我心裏頭的事多了，憋

  的難受的時候，我就在那樹底下抽上一杆子旱煙，跟大樹說上一會兒話，心裏就好受了。

  從那之後，每逢星期天跟著爺爺去那塊地裏幹活的時候，我都會對著那樹洞傾訴一番，到後來，爺爺也會趁著空閑的時候摘一捧酸棗，幾個石榴、柿子等，藏在樹洞裏，給我一個驚喜。

  那樹洞，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那是我們爺兩個的樹洞，也是我們爺兩個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