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葉……真的快要死了？”

  聽了羌石山的話，路開更加肯定了這個猜想。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路開問道“羌石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羌石山深吸了一口氣，幾次想要讓自己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然而都沒有做到。他在路開麵前來回的走了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陳小葉在明年二月二龍抬頭的這天，會嫁人！”

  “嫁人？”路開問道，“嫁給誰？這和她快要死了又什麽關係？”

  羌石山說道“陳小葉要嫁的人是……芒山大仙！”

  提到芒山大仙這幾個字，羌石山眼裏露出恐懼的神色，身體又忍不住開始顫抖。

  “芒山大仙？”路開疑惑的問道，“那是哪個修仙門派的仙人？”

  羌石山搖頭說道“芒山大仙不是仙人，而是……”

  羌石山很猶豫。

  路開追問道“不是仙人？那他是什麽？”

  羌石山握緊拳頭，說道“芒山大仙不是仙人，而是深山之中得道成精的妖怪！”

  “妖怪？”路開瞪大了眼睛，問道，“羌石山，你是說，陳小葉在明年的二月二，會嫁給一個妖怪？陳小葉會嫁給一個妖怪？！為什麽？”

  路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羌石山淒然一笑，說道“這是天意。”

  路開握緊拳頭，說道“天意讓一個活人嫁給一個妖怪，讓一個活人去送死？這是什麽狗屁天意？這是！你告訴我，陳小葉為什麽要嫁給一個妖怪？”

  羌石山說道“每隔六年，村裏就要選一個姑娘嫁給芒山大仙，已經是周圍幾個村子的傳統。五年之前，陳小葉不幸被選中。那麽多女孩子之中，偏偏選中了她，你說這還不是天意麽？”

  路開不敢相信的問道“每隔六年，村裏麵就要選一個姑娘嫁給芒山大仙？周圍每一個村子都是這樣？”

  羌石山點頭說道“是的，這個傳統已經延續幾十年了。”

  “幾十年？”

  路開看著羌石山，眼珠子都差點瞪落出來。

  “這也就是說，這幾十年時間，已經有幾十個女孩嫁給了芒山大仙？”

  路開呼吸有些急促，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羌石山點頭說道“是的。一個村子，每六年便會從十六歲以下的女孩子中選出一個，嫁給芒山大仙！”

  路開看著羌石山，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麵前這個人了，覺得羌石山異常的陌生。他問道“那妖怪到村裏來要人，大家為什麽不反抗？”

  羌石山臉上露出嘲笑的表情，說道“反抗？怎麽反抗？那可是得了道的老妖怪，是可以飛天遁地、連仙人都不怕的老妖怪！芒山大仙，不是凶獸！曾經有一個村子的村民去請了一個仙人來除妖，芒山大仙不但把那仙人殺了，還提著那仙人的頭顱來到村子，把那一家人屠殺幹淨！一家十二口人啊，一個都沒有留下！並且，芒山大仙還放出了狠話，誰要是再敢節外生枝，他下一次的報複，不是滅滿門，而是屠村，把一個村子都屠殺幹淨！”

  路開問道“既然這妖怪如此凶殘，大家為什麽不逃跑？”

  羌石山說道“我們能跑到哪裏去？大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裏生活，一個村子幾百號人，該跑到哪裏去？況且，你又怎麽肯定，下一個地方比這裏還好，而不是比這裏更糟？妖怪到處都有，狠人到處都是，逃出去顛沛流離，做喪家之犬，就算不死在歹人悍匪的手裏，不被妖怪吃掉，也會餓死在逃亡的途中！”

  羌石山激動的說道“留在這裏，每六年隻需要選出一個女孩出來，芒山大仙就會保佑村子六年太平，這……這已經是最好的下場了！每一戶人家，隻要多生兩個孩子，一個女孩就可以換取整個村子六年的太平！隻是陳小葉命不好，恰恰被選中了……都怪她命不好……”

  “一條人命換一個村子六年的太平？”路開憤怒了，衝著羌石山大喊道，“一個村子的太平安寧，用這樣的方式去獲得，簡直是恥辱，是奇恥大辱！”

  路開又問道“那些仙人呢？這妖怪如此奴役百姓，殘殺生靈，那些仙人為什麽不管？號稱凱灃郡第一大修仙門派的小星宗，為什麽不管？”

  羌石山淒然一笑，說道“那些修仙門派，那些仙人，大部分隻顧著自己爭名奪利，隻顧著自己的清修，哪裏顧得上我們這些邊遠的百姓！再說了，芒山大仙很強大，即便是所謂的小星宗，他們應該也不敢輕易招惹！你以為那些仙人就一定是好人，一定會為民除害麽？”

  羌石山露出嘲笑的表情，說道“說不定，那些仙人也和這些妖怪蛇鼠一窩！要不然，這些妖怪也不敢如此飛揚跋扈！妖怪的強大，也是仙人們縱容下的後果！”

  路開抬頭看向天空，隻覺得黎明的天空突然變得有些黑暗。他驀然大吼道“什麽仙人，什麽修仙門派，作為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為什麽要靠他們？！我們要自己強大，自己站出來，才能保護一切需要自己保護的東西！”

  路開瞪著羌石山，厲聲問道“羌石山，你就是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陳小葉去死麽？看著那些被選中的女孩去死麽？！”

  羌石山不敢看路開，哆嗦著說道“女孩嫁給芒山大仙後，也不一定會死。她們……她們是給芒山大仙做妻子的，說不定……說不定芒山大仙還會教她們仙法……”

  羌石山吞了一口口水，接著說道“陳小葉不一定會死，不一定會死……她那麽聰明，那麽漂亮，芒山大仙一定會好好愛她的。芒山大仙一定舍不得殺她……”

  “哈哈哈哈！”

  路開氣笑了，笑的時候，有眼淚快要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來。

  “五年前，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個剛剛懂事、知曉人情世故的孩子，得知自己自己被選中成為妖怪的新娘，從此以後，她的人生便失去了意義，世界便失去了色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六年之後，嫁給妖怪的那一刻！”

  “整整五年時間，她都在扳著指頭倒數，倒數自己的死期！”

  “一個十歲的孩子，便已經知道了等待死亡的滋味！”

  “每過一天，她便距離死亡更近一步。別的孩子是走向花季，而她，是走向凋零！”

  “如今，十五歲的陳小葉，已經飽受死亡的折磨整整五年！”

  “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陳小葉為什麽從來不笑，為什麽對待眾人這麽冷漠。活在這樣一個冰冷的世界之中，誰能夠笑得出來？”

  “西河村的村民對她那麽關心，都是源自於對她的愧疚！而大家與她保持距離，因為她是妖怪的新娘！”

  “哈哈哈哈，什麽狗皮絕症，什麽狗屁詛咒，這比絕症和詛咒還要令人絕望！”

  “她為了大家，為了村民，默默的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拯救眾人的重擔。她那麽瘦弱，那麽小，如何抗得住？她如何扛得住？”

  陳小葉的身影浮現在路開的眼前，一襲白衣，在風中傲立，當她轉過身背對眾人之時，在漆黑的夜裏，眼淚早已經流幹。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聽到她無聲的啜泣，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給她絲毫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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