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村。

  陳小葉今天在河邊站了很久了，大風吹過來，她一動不動，手中並無一物，卻見她手指隨意的彈出，前方河麵上，時不時會平白無故的濺起水花，就像是被小石子砸中一般。

  站在後麵來找陳小葉的羌石山看到這一幕，張大了嘴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小葉你……你突破到了內勁外放的境界？”

  內勁外放是武者的第二重境界，高於內勁湧動，不是能夠輕易達到的。整個西河村，隻有一個人是內勁外放的境界，那就是村長羌勁，就連練武場上教授眾人武藝的武師羌佑力，也才是內勁湧動境界大成，距離內勁外放的境界尚有一步之遙。而這一步，他邁了很多年，始終沒有邁過去。

  陳小葉沒有回答羌石山的問題，最後向河中彈了一下，河水再度濺起。她收了手，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仿佛境界上的突破並不足以讓她開心，盡管這突破在旁人看來是多麽的困難和不可思議。

  羌石山怔怔的看著陳小葉，說道“小葉，你……你在武道上的天賦真的是出類拔萃，堪比天才，即便不怎麽練武，就能夠輕輕鬆鬆突破到武道二重內勁外放的境界，而我們拚死拚活都趕不上你。如果讓羌師父知道你突破了，他肯定會撞死的。為了突破到內勁外放的境界，他努力了整整十年，至今還在原地踏步！”

  陳小葉看向遠方，冷冷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了，你們用不著和我比，我進境再快，修為再高，都是無用，都毫無意義。”

  陳小葉幽幽的說道“一個將死之人，做什麽都沒有意義。”

  羌石山的心咯噔一下。

  “你……你不會死的！”

  羌石山的臉色有些難看。

  陳小葉不說話了，看著遠天。說到將死之人的時候，她的臉上不但沒有黯然的表情，反而露出一絲嘲諷、一絲可笑，仿佛自己要死了，不是一件值得悲傷難過的事情，而是一件值得嘲諷可笑的事情。

  陳小葉的平靜讓羌石山感到十分的難受，他的拳頭又握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

  羌石山說道“我們不說這個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

  陳小葉依舊望著遠方，沒有問羌石山想告訴自己什麽事。她向來都是這個樣子，像一個生死看破的老者，什麽都不關心，不在乎。

  很難想象，這樣的心態，竟然出現在一個十四五的少女的身上。

  羌石山好像早意料到了陳小葉這樣的反應，自顧自的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進山去找路開。”

  路開。

  聽到這個名字，陳小葉便想到那天離去之時，路開對自己大聲喊的那些話，以及路開大膽的欲輕薄自己的舉動。因為路開突兀的舉動完全打亂了自己的節奏，她想要把路開留下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來。

  奇怪的少年啊！

  陳小葉後來回想，路開的那些話，雖然奇怪，卻讓人聽了溫暖。當時的自己聽了之後差點落淚，想想真是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可是，那個少年應該死在茫茫大山之中了吧？

  想到這裏，陳小葉有些惆悵，有些惱怒，若不是那天路開對自己無禮，自己必然能把他留下來，不至於讓他白白死在大山之中，最後落得拋屍荒野被野獸分食的下場。他的命是自己救的，明明活過來了，為什麽這麽不珍惜性命，白白的去送死？

  陳小葉轉過頭看向羌石山，冷冷的說道“你不用去找他了。”

  羌石山問道“為什麽？”

  陳小葉說道“因為他已經死了。”

  陳小葉接著說道“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人進入那茫茫大山之中，麵對數不盡的凶獸，這麽多天過去，是很難再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羌石山說道“我不去找，怎麽能夠確定他已經死了？倘若沒死，我還能把他帶回來。”

  陳小葉說道“你自己是什麽修為不清楚？那些大山，便是你父親羌勁也不敢深入，村子裏的人出去打獵，都得成群結隊，你進山去，下場定然和路開那個瘋子一樣，有去無回。”

  整個西河村，大概也隻有陳小葉敢直呼村長羌勁的名字。

  陳小葉接著說道“不要忘了，當初路開決定進山的時候，你們是怎麽罵他的。現在，你也要和他一樣，腦子突然不聽使喚，做一個蠢蛋，做一個瘋子？”

  羌石山又說出了那句話“一個人沒有那麽容易死掉。”

  陳小葉不解的問道“你為什麽非要冒著那麽大的危險進山去找路開？”

  羌石山沉默了一會，說道“因為你。”

  陳小葉愣了一下，問道“因為我？為什麽？”

  羌石山說道“我觀察了一陣，路開來到村子裏以後，你好像活過來了一些。那天，路開從練武場走出來，然後暈倒在你的旁邊，你絕對不是恰好路過。”

  羌石山接著說道“第一次救路開是偶然，第二次難道也是偶然麽？”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巧的事。”

  “我仔細想了想，路開某些地方和你還真有一些相似。你坐在河邊的樣子，他坐在房頂上的樣子，你們總是在思考，在想一些誰也不知道的事情。”

  “他總在說一些奇怪的話，做一些奇怪的事，因為他與我們顯得格格不入，所以更能帶給大家不一樣的刺激和思考。”

  “小葉，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覺中，你的目光已經被他吸引住了。”

  “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後，我看得到，你總會在不經意間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而你看他的目光，才像是一個女孩該有的目光。”

  陳小葉的臉有些紅，嗔怒道“羌石山，別再胡說八道！路開不過是一個瘋子，而且他已經死了！”

  羌石山說道“我會把活著的路開帶回來的。”

  陳小葉怒道“你既要去送死，麻煩死遠一點，免得村裏的人把你的屍體抬回來的時候，我會忍不住笑。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瘋病也會傳染！”

  羌石山笑了一下，算是妥協的說道“我當然不會去送死，就在大山邊緣看看。”

  陳小葉轉過頭，不再看羌石山，說道“你的死活與我無關。”

  看那樣子，陳小葉是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打算了。

  羌石山的身體動了動，他想上前幾步，邁過那一段安全的距離，站到陳小葉的身前去給陳小葉道別。他終究沒能邁出去，對著陳小葉的背影說道“我走了。”

  陳小葉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大風刮著她的長在空中淩亂的飛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