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明哲。

  不過短短三年的時間而已，他看起來仿佛老了十幾歲。

  以前那個跟鄭曲漾一樣有著陽光笑容的麵孔上充滿了歲月的滄桑，胡子拉碴的臉上已經看不到半點少年的模樣。

  他顫抖著的雙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很顯然，他的舉動將攤位裏麵的那位姑娘給嚇壞了。

  一雙小鹿般的純淨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渾身被嚇得微微發抖，但她依然死死護住自己的花燈。這些花燈花了她和家人幾乎所有的積蓄才製作而成，都盼著在今日能夠賣個好價錢。

  姑娘的爹娘也趕了過來，一家人分散在四周叫賣花燈，這樣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不得不說，這家人還是很有生意頭腦的。

  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衝著明哲連連作揖：“這位公子，不知小女有何事惹到了公子小老兒在此替小女給公子道歉，對不住了。”

  明哲的打扮再普通不過了，原本不應該會受到這種待遇。

  但很顯然，姑娘家的地位比他更低。

  就在中年男子彎下腰之後，姑娘的娘拉著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年輕姑娘一起連連鞠躬，生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年輕姑娘臉上突然充滿了羞澀，眼裏的驚恐早已經被驚喜給取代了。

  她的轉變，來自於另外一群不請自來的人。

  原本就同明哲一起出來的鄭曲漾，以及帶著蘇雲曦走過去的冉宗延，還有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切的華翰元

  這幾人，無一都是人中龍鳳，平時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會引起轟動，更何況大家一起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瞬間，這條並不寬大的街道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環顧四周，圍在一起的大多都是年輕的女子。

  花燈節是一個普天同慶的大日子，在這一天，大家可以暫時忘記身份的差距以及那些繁文縟節。

  當然，這種平等隻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

  就像現在，大家雖然可以肆無忌憚地圍在一起欣賞平時難得見上一次的人，但卻不敢大聲地議論，隻能偷偷摸摸地看，更沒有姑娘敢上前來獻上自己的花燈，表達自己的愛慕。

  因為她們知道，即便是給了，也隻會被拒絕。

  如果運氣好，接受了，那也隻能當個妾室。

  可能連妾室都當不了，隻能當個暖床的，因為他們的身份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

  “不是她，你不是她。”

  失魂落魄的明哲看著麵前那張相似的臉喃喃自語：“她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她也不會懼怕任何人。”

  就連死，她臉上也沒有出現過懼意，隻有遺憾。

  明哲說完，垂頭喪氣地走到了鄭曲漾的身邊，垂著雙手，低下頭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眼中早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光芒。

  鄭曲漾輕輕歎了口氣，三年了，他都已經開始習慣明哲的這種狀態了。

  他彎下腰，將散落在地上的花燈一一撿起。

  中年男人見狀，趕緊上前搶先撿起了花燈，嘴裏還在不停地道歉：“不敢勞煩山成公子。”

  被認出來的鄭曲漾隻是微微一笑：“這些花燈都已經壞掉了，我全部買下，算是賠禮了。”

  “不敢不敢。”

  中年男人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從他的手裏接過了銀票。

  低頭看了一眼，他差點驚呼了起來：“這，這也太多了，公子”

  鄭曲漾笑著擺擺手，沒再多說什麽，就帶著明哲走了。

  他徑直掠過了冉宗延，不要說打招呼了，連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同樣，冉宗延也沒有看他一眼，但對於他的無禮，他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他們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原來世上真的有長得這樣相像的人啊”蘇雲曦看著遠方那個一臉茫然的年輕姑娘感慨著。

  她可能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大家都會聚集在她家攤位麵前卻什麽都不跟她說，什麽也不做就都離開了。

  “公子，鄭公子來了。”

  九妹看著鄭曲漾越走越近的身影，輕聲提醒著前方的華翰元。

  卻沒想到，華翰元連頭也沒回的說：“不要理他。”

  九妹唇邊扯出一抹苦笑，怎麽個不理法啊她們隻是奴婢，怎麽可能對他視而不見

  除了一個鄭曲漾，不遠處還有一位王爺呢，難道也要她們裝作沒看見

  “見過鄭公子。”九妹盈盈地行禮，鄭曲漾也報以一個微笑。

  “九妹姑娘，萍兒姑娘。”

  九妹掩嘴輕笑：“鄭公子總是如此有禮貌，總是讓奴婢們無所適從。”

  “怎麽哪兒都有你”

  華翰元冰冷的聲音毫不客氣地問著。

  就連周圍路過的人聽見了都露出會意的笑容。

  因為這些年來，隻要華翰元出現的地方必定就能看見山成公子，兩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成雙入對，都快成了京城的一道風景線了。

  兩個同樣出色還有著豐厚身家，加上地位崇高的未婚男性所到之處，每次都能引起巨大的轟動，甚至京城不少大家閨秀以及千金小姐們，都四處打聽他們兩人的行蹤，想來個巧遇什麽的。

  可惜的是，除了華翰元身旁時刻帶著的兩個丫鬟之外，再無其他任何女人能夠近得了他們的身。

  “華兄。”麵對華翰元的冷漠，鄭曲漾倒是沒有惱怒，他揚起自己的招牌似的笑容，讓旁邊偷偷摸摸跟著他的姑娘們羞紅了臉。

  華翰元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假笑很有意思”

  鄭曲漾臉上笑容不變，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每次都隻有他才能看見，他眼底的冷漠，臉上那樣陽光熱情的笑容，卻從來不曾到達過他自己的眼底。

  “萍兒姐姐萍兒姐姐”

  九妹跟著兩位公子走出去好幾步了才發現萍兒遲遲沒有跟上來，她轉過身，看見仍然站在原地的萍兒一動不動地盯著一個地方看。

  她呼喚了幾聲之後沒有得到回應，於是，她轉身走到了萍兒的身旁，順著她目光的方向看了過去。

  明明什麽東西都沒有，為什麽她會看得那樣入神

  難道是在看人

  九妹認真地看著那個方向所有的人，全都是陌生的麵孔，並沒有熟人啊，那麽她究竟是在看什麽呢

  “萍兒姐姐，你”

  “啊，姐姐你怎麽了啊”

  “為什麽要哭啊”

  九妹轉過頭，準備詢問萍兒的時候，突然看見了她那張淚流滿麵的臉，頓時慌了神。

  她趕緊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萍兒姐姐，你這是怎麽了啊”

  不遠處的華翰元和鄭曲漾也走了過來，看著呆若木雞的萍兒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