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苦笑浮現在她的唇邊。

  她終究還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凡是非要問個因果？問個緣由？

  又有什麽意義呢？

  血光閃動，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去鄙視自己了。

  堅強如她，如今也放任自己發出淒厲的哀號。

  她繃緊的身體終於重重地倒在了滿地的血泊中，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終於看清，在匕首的尖端上，一個血紅色的肉球，足有一個拳頭那樣大。

  那是什麽？一個肉瘤？

  轟……另外一具身體摔倒在了她的身旁，發出巨響。

  她無力的眼神看了過去，發現那人是華翰元之後，一滴淚突然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怎麽忘記了？

  她所遭受的一切，他都會經曆。

  她努力轉動眼睛，試圖去看他的腹部，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她如今都無法完成了。

  華翰元渾身大汗淋漓，他都痛成這樣了，可以想象寒冰遭受的是怎樣的痛？

  他隻是被劃開了腹部，承受同等的痛苦而已。畢竟，那坨東西是從她身體裏麵取出來的，並非從他的身體裏。

  即便如此，這個堅毅的男人都痛得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可想而知，寒冰此刻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寒冰努力轉動著眼珠，她在尋找……

  一隻素白的手顫抖著抓住了她的胳膊，鄭曲漾渾身發抖，臉上表情痛苦萬分。

  “漾兒，你這是怎麽了？”

  一直端著的鄭文伯大驚失色，完全沒了當時大儒的那種淡然。

  同樣吃驚萬分的還有華青平，他就連胡子都在顫抖：“元兒，你竟然，竟然……”

  龍椅上的烈澤楚蹭地一下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幕。

  他麵色凝重，很顯然，他也知道真相了。

  寒冰微微閉了閉眼睛，若說她到現在會有什麽愧疚，那就隻有給這兩個無辜的男人帶去了無盡的痛苦。

  他們的人生，本應該不是如此……

  “活下去……”

  若有似無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著。

  誰？

  是誰在說話？

  “寒冰，活下去。”

  淚水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

  這個聲音，充滿了恐慌。

  睜開眼睛，冉宗延雙手沾滿了她的血，正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肉瘤，試圖讓蘇雲曦直接吃下去。

  喉嚨一甜，腥味陣陣，她大口大口開始嘔血，渾身散發著大限將近的訊息。

  血不停的從腹部流出來，她的五髒六腑已經痛得麻木了，甚至她都懷疑，它們是不是還在自己的肚子裏麵。

  蝕骨的痛在全身筋脈肆虐，奪取她薄弱的生命，血絲不斷從唇角溢出。

  “嗬嗬嗬，嗬嗬嗬。”

  紅衣人難聽的笑聲再次響了起來，這一次，她是發自內心在笑。

  “為何雲曦還沒有醒？”

  說來也是奇怪，那顆肉瘤到了蘇雲曦的嘴邊就自動化成了血液，悉數流進了她的嘴裏。

  效果是顯然的，原本那些都快爬到她臉上的黑線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可是，她依然緊閉著眼睛，看不出痛苦，也不蘇醒。

  “王爺記性怎的這樣差？純陽之體還活著，二者隻能活其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聞言，率先笑出聲的是烈澤楚。

  “寒冰，被自己心愛的人重傷之後還不算完，還要被他親手殺死，這種滋味兒如何啊？”

  寒冰笑了，傾她畢生所有的魅力，漾出一朵微笑。

  她雙手撐住地麵，掙紮著站了起來。

  她竟然還能站起來？！

  她的這個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女戰神的威風果然名不虛傳。

  寒冰用手死死捂住腹部，支撐她的隻有一個信念，她不能死！

  她要回現代去，她還沒有盡孝，她的爸媽還有弟弟都在等她。

  還有……

  她看著自己腳附近的那兩個男人，他們本應該是這天底下最春風得意的男子，他們本應該有最美好的人生。

  她不能連累他們，她不能有虧欠。

  自詡文明先進的人類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擺脫不了弱肉強食的自然生物法則。她不能沉浸在被背叛被傷害欺騙的情緒當中，男人而已，這個不行下一個會更好。

  何必單戀一枝花，留在這裏苦苦掙紮？

  未來還有無數種可能，但前提是，她要活下去。

  她的轉變大家都看在了眼裏，但大家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有這樣的變化。瞬間眼神就變了，變得堅毅起來，跟剛剛完全判若兩人。

  叮，一把短劍被隨意丟在了她的腳邊。

  冉宗延的聲音冰冷刺骨：“自裁吧，不要逼我動手。”

  寒冰麵色如紙，單手抓緊衣襟。

  她好不容易才武裝起來的盔甲，差點被他一句話就給輕易擊破。

  毫無波瀾的麵孔看不出他意欲為何，而她別無選擇。

  彎腰吃力地從地上撿起了那把短劍，她嘴邊一直掛著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餘光看到了掙紮著坐起身的華翰元以及無力斜靠在自己父親身上的鄭曲漾。

  她嘴唇微張：“我會活下去，你們，也要好好活下去，然後，忘了我。”

  “不……”

  虛弱的二人在此刻有了同樣的默契，他們同時拒絕了她的要求。

  寒冰無暇去顧忌他們是否接受，她緊握著短劍，橫在了麵前。

  “要我命的，便自己來取。”

  說罷，她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尖，迫使自己打起精神。

  泛著白光的短劍上映出她蒼白的麵孔，她以前偶爾也會想，他為什麽會喜歡她？她不夠漂亮也不美豔，既不溫柔也不熱情，她是一個別扭又無趣的人。

  如今她明白了，他自然是喜歡她的。

  喜歡她的純陽之體，喜歡她的血液，以及帶兵的能力……

  轟隆隆，天邊滾過一串驚雷，不知何時，天邊以及滾滿烏雲。

  一陣狂風從外麵刮了進來，吹得她身上髒汙的衣衫獵獵飛舞。

  狂風吹滅了大殿裏所有的燭火，整個大殿瞬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與此同時，無數的腳步聲響起，仿佛大殿內一下湧進了很多人。

  “護駕，護駕！”

  “你們是什麽人？”

  似乎有人率先去烈澤楚發動了攻擊，場麵瞬間變得混亂了起來。

  就是現在！

  寒冰握緊著短劍，毫不猶豫地朝大門奔去。

  她的力量還沒有恢複，她現在不是冉宗延的對手，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紅衣人！

  她隻能趁著黑暗，趁著混亂，離開這裏！

  即便是她已經身受重傷，左臂一直捂著腹部不能動彈，但她僅僅用一隻右手，依靠殘留在身體裏少得可憐的那丁點力量，也是外麵那些尋常士兵不能阻擋的。

  冉家軍不會攔她！

  因為冉宗延還沒有來得及下命令，她賭的就是這個時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