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古人還真不是隨便亂說話的。

  怪不得冉宗延對老夫人那麽不待見，換成是她，肯定也接受不了。

  這不是撬最好朋友的牆角嘛……

  “並且，祖父在迎娶她的時候，祖母還尚在。”

  這下，寒冰就不隻是震驚那麽簡單的了，她的三觀，又要再一次碎了。

  “你爺爺，取這個蘭公主來該不會是給你奶奶衝喜的吧？”

  她毫無依據的猜測自然是引來了他的一個白眼。

  “肯定不是這樣。”

  “真正的原因，我還在查。”

  他目光深沉地看著遠遠走在前麵的明珠：“我在父親的手記裏讀到過，蘭公主被迎娶而入時，祖母穿了一身紅衣，淒苦地躺在床上，含著笑容，卻由口中不斷湧出血，那是她蒼白的臉上唯一的顏色。”

  “當時，整座王府喜氣洋洋，但樂竹居卻以血紅來慶祝。父親說他永遠記住那泣血的一幕，多年來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那一夜，他隱在暗處，怕母親撒手而去，卻看到應在新房的父親狂奔而入，抱著母親入懷，哽咽難休……”

  “在蘭公主入府的一年前，祖母身亡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天下。”

  冉宗延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這還是第一次，攝政王妃沒有活過攝政王。因此，王府再一次成為了大街小巷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年後，祖父迎娶蘭公主，再一次震驚天下。”

  “明明自己壽命都所剩無幾了，還想著續弦，而且還是在發妻彌留才短短一年的時間。”

  他不說寒冰也能想得到，當時，在民間，他們冉氏一族的名聲，到底是怎麽個樣子了。

  “這樂竹居，是祖父和祖母共同生活的地方。蘭公主入府之後，聽風閣就成了她的住所，這樂竹居，她連踏進去的資格都沒有！如今，卻堂而皇之的搬了進去！”

  寒冰終於知道了，他為什麽會在爺爺忌日的那天爛醉如泥了。

  牽著她手的那隻大手忽然一緊：“冰兒，你可知，每一任攝政王妃都會去塋園守墓，直至生命結束。而我的祖母，卻連葬到塋園的資格都沒有。”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拍打著，給予他安慰。

  他了然地笑了笑：“我早已經不難過了。”

  “那你娘為什麽沒有去塋園？”

  他眉頭一皺：“是父親臨終前的遺願，非但不讓她去塋園荒廢一聲，更是允她改嫁，恢複自由之身。”

  寒冰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從華韻苑的奢華程度，還有先王爺對王婥嫻有求必應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她到底有多受寵。

  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在這個時代，這種社會環境，真的是破天荒的，是非常非常破格和難得的。

  若不是愛之深，不忍看她受苦，孤獨至死，怎會甘心放手？

  她真的很懷疑，王婥嫻真如同外界所謠傳的那樣，連親身兒子都不管不顧，拋棄一切去享受自己的生活？

  “公主？公主，王爺同寒姑娘已經到了。”

  站在門外的兩人麵麵相窺，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是她叫明珠去請她的？現在她來了，還拉著冉宗延一起來了，她反而閉門不見了？

  顯然明珠也沒有料到會是這個樣子，她敲了幾下門之後，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公主？”

  裏麵還是沒有任何聲響。

  見還是不見，總得那句話出來說吧？

  “哼！”

  冉宗延才沒有那麽多的耐心一直等在門口，更何況他本就是帶著一腔怒氣而來的。他上前一步，抬腳就往門上踹去……

  吱嘎……門突然出裏麵打開了。

  一身華服的老夫人在陳嬤嬤和梁嬤嬤的攙扶下，突然就站在了冉宗延的麵前。

  “延兒，你的禮節呢？”

  將腳及時收了回來的冉宗延，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宮服？老夫人這是要做回自己的蘭公主了？”

  寒冰此刻也走上前，打量著老夫人。

  這原來就是宮服啊？還真是好看，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公主的宮裝呢，她見到的公主都是穿的便服。

  突然穿得這麽隆重是要進宮去麽？

  “是，老身要搬回皇宮去居住。”

  什麽，什麽？

  不僅冉宗延臉色大變，就連寒冰，都嚇得不輕。

  這嫁出去的女人還有搬回去的？

  按照大烈王朝的規矩和風俗，哪怕是丈夫去世了，或者是自己被夫家休了，都不可能再回到娘家去居住。

  你隻得在外麵，自己尋一個住處，不能改嫁，一直直到死去。

  當然，凡是都有例外。

  也有女人回去娘家居住的，這種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隻不過，無一例外的是，這個女人的娘家背景遠遠大過夫家數倍。

  嫁出去的女兒回到了娘家，拋棄了夫家，隻能說明一點。

  那就是，夫家無能，被女人給休了！

  這可是奇恥大辱……平常人家都接受不了，攝政王府怎麽可能被扣上這個屎盆子？

  “你可想好了？”

  老夫人，不，烈倫蘭直視著他：“老身，早就應該這樣做了。”

  “很好。”

  出人意料的是，冉宗延竟然一個側身，讓開了。

  寒冰跟著他的身體移動，也站到了一旁。

  這是他的家事，她無權幹涉。

  同時，這也是烈倫蘭自己的選擇，不管是哪種，她這個外人都沒有資格多說一句。

  隻是……她抬眸看了一眼冉宗延，他一臉平靜，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一樣。

  對於這個結果，烈倫蘭顯然也是有些意外。

  “老夫人，本王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這些年，守在塋園，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管是作秀給誰看的，你終究還是做到了。”

  “馬上就要到本王的生辰了，本王希望你已經備好了賀禮，屆時，可不要讓本王失望。”

  烈倫蘭不發一言，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冉宗延，由兩個嬤嬤攙扶著走了。

  在踏出樂竹居大門的時候，她回頭看著上麵的匾額，那三個大字，是冉宗延的祖父親手題寫的。

  寒冰原本以為，會在她的眼裏看到不舍和眷念，卻沒有想到，她看到的竟然滿是怨恨!

  敢情她撬了閨蜜的牆角，利用自己的身份強行介入人家的家庭，非但一點愧疚都沒有，反而滿是恨意？

  王府外麵突然傳來敲鑼打鼓吹嗩呐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寒冰的詫異，被他看在了眼裏。

  “這是皇宮的人來迎接她。”

  他的聲音低沉：“當初，她嫁進王府時，可沒有享受這些排場，如今倒是全部補了回去。”

  寒冰明白了……這是要將羞辱做到極致，把王府的顏麵狠狠摔在地上不算還要使勁在上麵跺幾腳才行？

  在明白的同時，她的憤怒一下子也湧了上來。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她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