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她站在這裏，眺望街的那邊，還是她第一次女扮男裝，去逛青樓的時候。

  這一次，她卻是用原本的麵貌站在這裏。恐怕是除了青樓的女人之外，她是第一個踏上這半月橋的女人。

  好巧不巧，又遇見他了。

  “勾欄院？”

  “那是什麽地方？”

  她表情比他還要疑惑：“你是認真的？你沒有聽過勾欄院？”

  “那是何處？”

  “你們這裏的男人做生意的地方叫什麽？”

  “男人？做什麽生意？”

  他疑惑地順著寒冰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她所指的地方正是京城一到晚上最熱鬧的地方，青樓的聚集地。

  京城所有的青樓都聚集在一條街上，以便於顧客們對比，挑選。

  每當夜幕降臨，在這裏幾乎能看見各個階層的男人們匯集在一起。

  “你！”

  一下子，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合適。

  “說啊，為什麽不說了？”

  她瞪著充滿求知欲的雙眼，沒有聽過勾欄院沒有關係，隻不過是名字不同而已。但是沒有這門生意她就不信了。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以免惹禍上身。”

  見她不解，他難得有耐心解釋：“這在大烈，是禁忌。”

  原來是不允許的……她了然的點點頭。

  於是不再追問，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去增長見識。

  兩人並列站在橋上，各懷心事的看著腳下平靜的河麵。

  “下月太師府，你不要來。”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要來，我提醒過你了。”

  “我必須去，我也告知過你了。”

  互不相讓之後，兩人之間有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她側著頭，看了一眼他日漸消瘦的臉龐，還有眉間越來越深沉的憂慮：“看來，你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對麽？”

  “這與你無關。”

  她點點頭，將目光重新放回了河麵：“的確與我無關。”

  “有些事，你承擔不起。”

  “那我也將竭盡全力，就算後果不盡人意，隻要盡力了，就不會有遺憾。”

  “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扔下冰冷的一句話，他轉身就走。

  “哎，你……”

  她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前麵那個身影也停了下來，雖然是一直背對著她。

  寒冰苦笑，擺擺手：“算了，沒事了。”

  話音剛落，他抬腿繼續往前走去。

  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寒冰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好像自從上次之後，就多了一層隔閡。

  輕輕落在清音院，剛站穩，就看見了站在樹下的那個人。

  她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從後麵環住了他的腰：“在等我？”

  “嗯。”

  “生氣了？”

  “本王沒有那麽小氣。”

  “哼，你有！”

  冉宗延轉過身，將她摟在懷裏：“出去散心了？”

  “嗯。”

  “抱歉，我沒有幫到你。”

  “冰兒，本王不想再從你的嘴裏聽到剛剛那兩個字。”

  “好。”

  “明日開始，王府將再無安寧之日。冰兒凡事都要小心，一切要以自身的安全為首要。”

  “好。”

  “今夜冰兒似乎格外聽話？“

  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不是聽話，是沒有力氣。”

  “我都可以預見，天亮之後，曾經那個安靜和睦的王府將一去不複返。雞飛狗跳的日子就要來臨了，但是，我還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冰兒不需有任何顧慮。”

  “謝謝。”

  這一聲謝謝是真心的，如果沒有他的同意，那麽很多事情她都放不開手腳。處處受到限製的話，就相當於什麽都做不成，做不好。

  “對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的金庫到底在什麽地方？”

  “嗯，這個嘛……”

  他故意拖長的聲音裏麵充滿了揶揄，寒冰仰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腹黑男！”

  說完，她胳膊一用力，將他橫抱了起來。

  “哎哎，冰兒，你總是這樣抱本王，若是被其他人看見了，本王的顏麵該置於何處？”

  “你還有顏麵啊？我以為你早就不要了呢。”

  她一腳粗魯的踢開了房門。

  “冰兒你輕點。”

  “我沒手。”

  冉宗延無語，他有啊……

  然後她又是用力往後一踢，房門雖然被關上了，但整個屋子都跟著抖了三抖。

  “你這是想將清音院拆了麽？”

  將他放在床上，她一邊粗暴的撕扯他的衣服，一邊惡狠狠的威脅：“在拆了房子之前，我要先把你給拆了吃了！”

  居然用金庫來要挾她，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還真的以為每次都是他占上風麽？

  “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她氣鼓鼓的臉上，帶著認真又可愛的表情，他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也隻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忘記這世間一切的不愉快和煩惱。

  拿著賬本站在院子門口的蘇雲曦停下了腳步，聽著從裏麵傳來的笑聲，還要兩人之間的打鬧聲，以及那毫不遮掩的歡愉聲……

  “小姐，咱們走吧。”

  “嗯。”

  臨走之前，她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那間亮著燈的房間……

  第二天，天還未亮，整個王府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熟睡的寒冰被外麵的喧鬧吵醒了，摸了摸身旁，果然沒了冉宗延的身影。

  已經涼了的被窩，證明他早就起床了。

  在床上賴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慢悠悠的起身穿衣洗漱。

  反正冉宗延說過，她什麽都不用改變，就按照以往的作息時間來。

  收拾好了之後，她晃晃悠悠的朝後門走去。

  按照慣例，她要去城門口那條街上的郭記包子鋪吃包子，喝豆漿，然後再在街上逛兩圈，感受一下人間煙火，再回府。

  但今天她剛從清音院出來，還沒走幾步呢，就被人攔住了。

  攔下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跟老夫人一輛車回來的那個年輕的嬤嬤。

  “寒冰姑娘？”

  “嗯，我是。請問嬤嬤怎麽稱呼？”

  “我不是嬤嬤。”

  不是嬤嬤？寒冰再次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穿的就是典型的嬤嬤裝啊，難道是她看錯了？

  “抱歉，恕我見識少。”

  沒想到，她了然的點點頭：“沒見識的確不怪你。”

  嗬……

  她就是不該自謙，這裏的人不管是當主子的還是當下人的，都不懂得謙虛兩個字怎麽寫。

  “沒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

  也沒等她回答，寒冰抬腳就往旁邊走。

  可能是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她就愣了片刻的功夫，寒冰都已經走到好幾米開外了。

  她壓低了聲音：“寒姑娘請留步。”

  唉，背對著她的寒冰輕輕歎了口氣，還以為她要發飆呢，這麽客氣讓她沒了翻臉的理由。

  她再次轉過身的時候臉上已經堆滿了笑容：“請問還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