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喜沒說話。

  這天底下，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腔熱血就能辦到的。

  他隻是個小人物，安分守己，貿然帶著大家夥兒出村子裏躲災禍，這要是確有其事還好說，但隻是盛老爺子算出來的，劉長喜就做不到。

  一來是會耽誤大夥兒的休息，二來是容易引發恐慌，不好處理。

  他擔不起這個責任，和在其位沒關係，沒幾個人擔得起。

  他也不想看見別人的白眼。

  劉長喜對著盛老爺子鞠了一躬：“抱歉了，老爺子，這件事情您找我沒用，我說了大夥兒也未必就聽我的，您回吧，我得去上工了。

  他說完話，轉身離開，脊背彎曲。

  盛老爺子忽然就明白了，劉長喜是信的，但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了。

  罷了。

  盛老爺子搖頭，拄著拐棍往家裏走。

  該做的，他都做了，他也不是個善人，做不到挨家挨戶的說，挨家挨戶的求，本就是蘇綿瞧到了先機，窺視了機緣，他幫蘇綿提上幾句，劉長喜要是信，那他的目的算達成了，要是不信，他也不可能按著劉長喜的腦袋讓他信。

  他也不是個好人，本性薄涼，再加上現在這個時代，這些話說出來了，一個搞不好就是封建迷信，他不想為別人承擔風險。

  盛老爺子走的那是一個理直氣壯，等到看見蘇綿的時候，這才慫了。

  好嘛，答應人家的事情沒辦成。

  正是早上，蘇綿在院子裏晾曬蘋果幹。

  盛老爺子進來，就把劉長喜的態度給蘇綿說清楚了。

  蘇綿擰著眉，盛老爺子和霍寶寶倆，一人一狗暗戳戳的咬蘋果吃。

  蘇綿回頭，盛老爺子沒抗住，一個蘋果幹差點噎死自己。

  蘇綿趕忙倒了杯水過去：“您怎麽了？

  盛老爺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角慢慢劃不出一滴淚水：“我為我麵對災情的無能為力而痛心疾首！

  霍寶寶捂眼，好假。

  你這麽大的人了，演戲還這麽假。

  霍寶寶有點恨鐵不成鋼。

  蘇綿拍了拍盛老爺子的肩膀，歎息：“您別自責，不怪您，我再想想辦法！

  霍寶寶：“……

  它的小仙女兒為什麽忽然傻白甜了？

  霍寶寶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難過的又偷偷吃了好幾片蘋果幹。

  它怎麽可以覺得小仙女兒傻白甜？快用蘋果幹來瘋狂懲罰它吧！

  盛老爺子小臉一紅，坐在院子裏，不安的搓手手，“其實，綿綿啊，爺爺知道你善良，但是這件事情，他和別的事情是不一樣的，這件事情，做的好了，大家不會念及你的好，做的不好了，他們怪你，你心裏也不好過。你說的話爺爺是信的，爺爺這邊的意思是，你要不就跟幾個關係好的說說？

  實話實說，盛老爺子不喜歡甜水鄉的人，很多原因，他被下放到牛棚，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連豬都不如，這人和人的真心，都是彼此換來的。

  讓他不計較，就一件是天大的讓步了。

  蘇綿“嗯了一聲。

  盛老爺子又問：“家裏的糧食夠吃嗎？爺爺這些日子得去城裏住了，你要是害怕，就跟爺爺一起走，爺爺在城裏有大房子，給你姥那邊的人接過去都夠住。

  盛老爺子無形炫富。

  蘇綿笑了笑：“您不用擔心我，我這邊沒什麽事情的，我知道的比所有人都要早，爸和大哥也準備的齊全，您照顧好自己啊！

  盛老爺子是放心蘇家五房的，就是吧，他不放心蘇家，“山洪的事情，你和蘇家其他機房說過了嗎？

  五房好不容易有了個正當理由從蘇家搬出來，到底還是有蘇這個姓氏，做人不能太絕，隻是大房四房那兩家子糊塗東西，三房的劉翠蘭，盛老爺子看著都頭大。

  做人做到這種地步，還真——

  不算少見。

  盛老爺子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老男人了，完全慫的一批。

  蘇綿道：“該和我奶說的我都說了，我奶信我，山洪不是小事，糧食作物也是供全村子的人吃飯的東西，我奶說她會和蘇家其他幾房人說，讓我不要管這件事情了。

  蘇老太太是一家之主，就算是分了家，地位還在那擺著呢。

  盛老爺子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裏，又跟蘇綿說了幾句會回到了沈家。

  蘇家五房，蘇洵轍和蘇明賢一早就出去了，倆人帶著拖油瓶蘇愛華，拿著的是蘇綿上次賣糕點和果醬的錢去黑市買的糧食。

  往後還不知道怎麽個情況，再加上又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幾個人買的都是粗麵，還有玉米那些。

  這些都是相對比較便宜的吃食，蘇家五房買了四大袋子，又窮又摳蘇愛華隻拎了兩袋子。

  為了避人耳目，買好的糧食都被蘇明賢放到了鐵老爺子這。

  蘇洵轍把糧食的事情跟鐵老爺子說了遍，鐵老爺子他們的吃食照常來說都是國營飯點供的，蘇洵轍怕出點啥別的紕漏，特地多買了帶玉米給鐵老爺子備著。

  鐵老爺子蠻感動的，“老五啊，雖然我沒正式認你當兒子，讓你這麽名不正言不順的跟著我，受了這麽多委屈和白眼，但是關鍵時候，你還是認我這個爸的！

  蘇洵轍：“……

  我他媽？

  蘇洵轍想著，鐵老爺子老胳膊老腿的，一拳頭下去大概得哭老久了，就沒動手。

  蘇家五房的事情實在是多，剛蓋好了新房子，還沒怎麽滴呢，就得塌，也就是蘇五心態好。

  還有家裏的野兔子，也是剛剛下崽，蘇家五房野兔子下崽的事情，都是瞞著村裏人的，蘇五和蘇明賢都不是露財的性格。

  這次知道要出事，連帶著兔子都一起拿到了鐵老爺子這，被打包一起來的還有拿著奶瓶嘬的蘇楠楠。

  蘇洵轍給了他兒子一巴掌：“不許用你家大黑的東西！

  蘇楠楠很是艱難的把奶瓶放下，差點被蘇洵轍打到吐奶。

  委屈。

  剛初出生的小兔子脆弱，一個比一個醜，蘇洵轍跟鐵老爺子商量留下蘇楠楠照顧兔子。

  鐵老爺子當然更希望留下的是蘇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