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蘇洵北，最先想到的是蘇蕙，他給蘇蕙抱到蘇亮身邊，臨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等回來了，就聽見蘇蕙的哭鬧，大房的責備，劉翠蘭對蘇亮的怪罪。

  蘇蕙為什麽哭，蘇洵北不知道，他隻看見他兒子手腕處，有一圈牙印，被咬出了血，可蘇亮不會說話，大抵也是不怕疼的，就躺在床上流口水。

  他給蘇蕙送走，給大房賠罪，再沒有說，讓任何一個孩子在他兒子身邊坐著。

  沒有多少孩子，是不怕蘇亮這種天生就帶病的。

  那段時間的蘇洵北，是人生中，最昏暗的一段時光。

  天底下哪父母，是不期待孩子的到來的？那是從天上下來的小天使。

  直到後來，他給兒子牽到院子裏去曬太陽，很小的蘇綿，邁著短腿，給蘇亮遞了一塊糖。

  蘇洵北的兒子，第一個抬手去摸的人，是蘇綿。

  蘇綿不怕蘇亮，在無數次，被周雪薇揪著耳朵糾正，說那是個傻子，會打人，你離他遠點的時候，蘇綿還是會乖乖的把自己的糖果攢下來，留給蘇亮。

  她會叫蘇亮哥哥。

  蘇洵北會偶爾帶著蘇亮去看蘇綿，又或者，抱著蘇綿去看蘇亮。

  兩個孩子沒有多餘的話題，蘇綿話少，蘇亮不會說話，一坐就是一整天，或者拿著一個娃娃，一玩就是一整天。

  蘇亮第一次主動去親一個人，是在蘇綿睡著的時候，兩個孩子都不大，蘇綿當時才四歲，他親了親蘇綿的眼睛，嘴角咧著笑，指給蘇洵北看。

  一輩子都沒哭過的男人紅了眼，跟蘇亮說：“那是妹妹。

  蘇亮沒說話，他不會，劉翠蘭也沒興致教。

  再大一點，蘇綿給周雪薇的鐲子打碎了，周雪薇氣狠了，拿雞毛撣子打蘇綿，小姑娘在院子裏哭，說她沒有，蘇洵北給周雪薇攔下來，給人抱回了三房，哄，“綿綿不哭，不疼了不疼了！

  蘇亮坐在一邊，張嘴，很長的一段時間，忽然學了一句：“咩咩不哭。

  他開口叫的第一句話，也是關於蘇綿，盡管朦朧含糊，蘇洵北也聽清楚了。

  再後來，蘇亮學會了叫爸。

  至於媽這個詞，他一直學不會，也不懂。

  他活到了八歲，比醫生料定的歲數，多了兩年。

  蘇洵北記蘇綿的好，就憑蘇綿能幫著讓他兒子多活兩年，這都是還不完的恩情。

  可劉翠蘭不記，她覺得，沒必要記。

  在她看來，蘇亮能多活兩年，那是拿錢砸出來的，和蘇綿有啥關係？

  說句不中聽的，多活兩年少活兩年的，也沒差別，還給家裏增添負擔，有點招人嫌。

  劉翠蘭是啥想法蘇洵北不知道，他給米拎到五房門口。

  這時候的五房，算是徹底給家裏捯飭明白了，堵了堵牆，和四房隔開，圍著籬笆的小院子，蘇洵轍跟人家大娘那拿了花種子給蘇綿栽花。

  他坐在屋子裏，閨女給他端水喝，兒子給他捏肩膀，樂的嘴都合不攏。

  分了家，這才是他們能過得人該過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