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口茶馬市，這裏原本是漢人商隊同土默特人做生意的集市，林丹汗攻下了歸化城之後，又入寇騷擾，迫使崇禎皇帝給察哈爾人市賞，這裏就變成了漢人商隊同察哈爾人交易的集市。

  察哈爾人把牛羊和馬匹送來西口，從漢人手裏換回食鹽、茶葉和糧食。

  同東口張家口相比，東口道路便利，臨近京師，集鎮繁榮，商號林立。西口殺胡口雖也有商貿，但走西口在山陝人的腦海裏，首先想到的是成群結隊，衣不蔽體的難民。每當山西饑荒時，成千上萬的流民出塞逃往草原去歸化當牧奴。

  可是如今卻反了過來，先是李國棟還叫李老二的時候，把晉商八大家的消息泄露給察哈爾人，同察哈爾人聯手劫掠了晉商八大家的商隊，致使晉商損失慘重，這使得張家口的商號大部分都倒閉了。

  更加上因為李國棟告訴孫承宗有晉商通建奴的消息，雖然沒有抓住證據，但是崇禎皇帝也不敢放鬆，特意在張家口安排了一個錦衣衛千戶所，原本的宣大鎮守太監也被撤了，崇禎皇帝一不二不休，幹脆讓王承恩親自挑選心腹入駐張家口，監督錦衣衛千戶所，以免錦衣衛被奸商收買。

  有了個錦衣衛千戶所在張家口盯著，晉商殘存的勢力和當地一些同晉商有瓜葛的官員也不敢明目張膽再同後金做生意。

  失去了遼東生意，晉商各商隊的日子不好過了，畢竟他們不敢去做林丹汗的生意，林丹汗可是後金的敵人，若是把原本應該提供給後金的貨物提供給了林丹汗，被皇太極知道了，這些晉商的腦袋還不被皇太極砍了？

  遼東的生意做不成，土默特人被林丹汗打成喪家犬，連窩都沒了，還怎麽可能來同漢人做生意？察哈爾的生意晉商又不敢做，結果張家口的商號大量撤出，造成了連鎖反應，為商號服務的錢莊、酒樓、青樓之類的生意也受到影響，紛紛關門大吉。

  如今西口反而比東口熱鬧，王全的大德旺商號，已經成為山西最大的商號，專門做察哈爾人的生意。

  李國棟又一次來到西口，因為他是大明編外的參將，又是大同總兵楊國柱和朔州參將虎大威的座上賓，所以出入自由，沒有人敢攔住他。

  “李將軍，快裏麵請！”大同總兵府門口的士卒看過了李國棟的腰牌，連忙拱手抱拳，把李國棟放進府內。

  聽說是李國棟到來，楊國柱親自走下台階，站在客廳門口迎接。

  “哈哈哈，國棟兄弟，今天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見到李國棟，楊國柱豪爽的哈哈大笑，走上前一把抓住李國棟的肩膀。

  李國棟回答道：“不是西口開了對察哈爾人的市賞嗎？末將是想來看看，這市賞的經營權到底是哪一路神仙拿下了。另外，末將一位好朋友在西口開了商號，他手裏也有點貨物，打算在西口出手，再從蒙古人那進點貨。”

  楊國柱道：“市賞經營權好像是給了匯源通了。”

  “匯源通？是平陽亢家？”

  “對對，匯源通掌櫃的正是亢嗣鼎，平陽府人士。”

  “這亢嗣鼎又是如何拿下這市賞經營權？”

  楊國柱撓了撓後腦勺：“至於這個嘛，我好像聽說了一點點，亢嗣鼎花了不少銀子，連駱養性那都打點到了，給錦衣衛送了不少銀子，又給朝中的公公也送了銀子，所以拿下了同察哈爾人市賞的經營權。”

  李國棟總是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亢家不是開錢莊的？怎麽也摻和到西口生意去了？想起在前世的時候，曾經查過曆史，亢家還有個傳聞，是闖賊被吳三桂和清軍擊敗，逃離京城的時候，途徑山西，把一批搶來的金銀財寶存入亢家錢莊。後來李自成被殺，這批金銀財寶就被亢家占為己有。

  亢家除了開錢莊，放利子錢之外，他本身也是一個糧商，專門從江南和湖廣低價進糧，運往京畿一帶高價出售。這幾年天災，亢家趁機抬高北方糧價，賺得缽滿盆滿的。

  李國棟突然想起來，範永鬥的不少糧食，其實也是走亢家的渠道，從南方進貨。也許這亢家同範永鬥暗中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所謂的市賞，就是大明以官府的名義低價向察哈爾人提供貨物。但是大明官府皇族和官員都不允許直接經商，倘若崇禎皇帝讓官府開辦商號的話，恐怕第二天就會被文官的口水淹死：什麽與民爭利，什麽堂堂天子豈可從商，還會被扣上諸如正德、萬曆、天啟之類的昏君帽子，甚至會說官府經商是亡國之兆。

  正因為朝廷官府不允許做生意，所以市賞的生意隻能委托西口商號去做。

  市賞出售的貨物價格低，利潤也低，可是基數大，而且能夠更容易的獲得茶馬引和鹽引，能低價進得更多需要的貨物，還得到當地官兵保護，所以對商隊規模擴大好處極大。雖然單價低了，但是薄利多銷。所以李國棟憑借著敏銳的嗅覺，已經聞到了亢家背後有範永鬥的味道！

  要知道，一旦拿下市賞的經營權，商隊可以迅速擴大，這對範永鬥恢複元氣是個好事，晉商八大家也能因此迅速恢複元氣。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亢家是範永鬥推出來的一個代理人，範永鬥在背後出資，讓亢嗣鼎拿下市賞經營權，但李國棟已經決定了，是不會讓亢家好受的。

  別的不說，京城糧店大部分都是亢家的，己巳之變後金入寇京畿，京城糧食價格暴漲，這裏麵就有亢家的功勞。為富不仁的亢嗣鼎發國難財，賺了大量銀子，可是赤地千裏，民不聊生，亢嗣鼎卻舍不得拿出一點糧食幫助災民。就衝著這點，李國棟就想要整他。

  “既然如此，那小弟我先告辭了，還有點事要去歸化城一趟。我兄弟那的貨物也需要出手了，雖然量不很大，但多少可以賺點小錢。”李國棟拱了拱手向楊國柱告辭。

  李國棟來到大德旺商號，準備帶商隊去歸化城。

  王全的商隊在殺胡口停留了半個多月了，商隊從江南帶回了糧食和茶葉，從兩淮購入了一批食鹽。

  “看來我們得把貨物整理一下，把茶葉分出來，把茶葉梗都包裝好，低價賣給察哈爾人，否則匯源通價格賣得很低，我們根本賣不動。”李國棟交代王全和夥計們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