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舊儒生螳臂擋車
作者:老山活著      更新:2020-08-28 18:41      字數:7472
  正德皇帝祭過孝陵,在南京玩得十分如意。什麽秦淮夜渡、桃葉臨流,莫愁湖、玄武湖、雞鳴寺、半山堂、燕子磯、白鷺洲、石頭城、清涼山,一日數處盡情遨遊,自登極以來,朱厚照從未有過像現在如此快樂。

  隻苦了魏國公一家,傾其盡有地孝敬正德皇帝,無晝無夜地忙成一團亂麻。不料第十日頭上,接到首輔李東陽傳來的六百裏加急奏折,齊王殿下因為改革科舉一事,遭禦史言官紛紛彈劾,京城的幾百太學生和十幾名言官堵住了齊王府大門請願,要求齊王收回成命。

  跟隨折子一同寄來的,還吏部、戶部和兵部等六部十三衙各級官員的奏請送來老厚一疊,都鈐了內閣印章,李東陽批著“事體重大,奏請皇上裁奪”的話。

  接到這幾份急件,朱厚照心裏先一陣緊張,一腔遊玩心思化作烏有,他可知道言官有多難纏,這些人會不會導致京城秩序大亂?甚至引發激烈的衝突。但同時又有些興奮,他很想知道朱厚煒會如何處理這件事,他這個弟弟做事總是出人意料。

  正德皇帝沒興奮多久,又收到了齊王的親筆信,上麵隻有八個字秀才造反,十年不反。朱厚照一下子沒了興趣,他明白弟弟的意思,隻要軍隊不亂,這幫子書生鬧得動靜再大,也沒有任何意義,他是絕不會妥協的。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正德皇帝把這些奏章扔到一邊,繼續他愉快的旅程……

  甫交十月,冬令已至,京城的天氣已是有些涼了,早晚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毛呢衣服。十月初九這天傍晚,隻見兩輛緊湊型馬車一前一後駛到琉璃街的得月樓前。行人隻要一看,就知道車上麵坐的人不是京城品秩較低的官員,就是有一定財力的商賈。這種車已經屬於中級官員的標配了。

  果不其然,頭一輛轎車裏坐著的是一個五品官員,約四十歲左右年紀,生得清俊單薄,此人名叫顧清,弘治癸醜科的庶吉士,目前是一名禮部員外郎。

  第二輛轎車裏坐著一個身著六品官服的人,三十五六歲年紀,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個白麵書生。他名叫何瑭,弘治壬戍科的庶吉士,是吏部衙門的一名清吏司主事。在外人看來,兩個人都是前途無量的角色。

  兩輛轎車都在得樓門口停了下來,還沒下車,店裏的夥計就過來熱情相迎。在店夥計引領下,顧清與何瑭兩人上得二樓一間寬大的包房。房裏先已坐了五個官員,都是翰林院一班年輕的詞臣,他們是編修顧璘,檢討何源,侍讀趙吉貞、劉濟與馬勁鬆。

  這幾位年輕官員,在京城翰墨場中很有一些名氣。顧清在這群人裏頭,年齒稍長,曾經擔任太學教諭。由於學問好,青年士子常跑來聽他講學,其中不少人後來考取了進士,更有一個名叫李夢陽的人,竟高中探花。這李夢陽貴為探花郎,然對他執弟子禮甚恭,顧清由此聲名大噪。

  “士廉兄,你終於到了。”

  “今天下午宗人府的人來衙門會揖,所以散班遲了。”顧清朝在座諸位拱手一揖,笑著說,“翰林院的諸位俊彥都到了,請問誰請客?”

  “我。”顧璘答。

  “為何請客?”

  “為了彈劾開製科的事。”

  “啊?”顧清一怔,回頭對站在身後的何瑭說“子貿兄,看樣子,這頓飯不大好吃吧。”

  趙吉貞與在座的何瑭是老鄉,通過他的介紹,早就同顧璘等人成了好朋友,常在一起吟詩作賦品茶論道。這幫詞臣近日所做之事,劉濟不但知道,而且也是積極參與者,因此答道“今天大概是物以類聚,不然孟靜兄也不會請我們前來湊熱鬧。”

  “好了,大家先坐吧。請你們來,是有要事相商。”顧璘說罷,邀大家入席。

  不一會兒,各色菜肴一應兒擺了上來。這得月樓精於製作最近流行的草原菜,招牌菜是烤全羊和涮羊肉。眼下大盤大碗珍饈滿席,特別是那隻烤得油膩膩肥嫩嫩的全羊和一盤盤鮮嫩的涮羊肉火鍋,更是熱氣騰騰饞得大家直吞口水。

  待眾人坐下,顧璘讓店小二離房出門,自己親執酒壺給大家斟滿了一杯酒,言道“這第一杯酒,咱們敬一個人。”

  “敬誰?”趙吉貞問。

  “右都禦史張清張大人。”顧璘陡然神色黯淡下來,惋惜地說,“張大人第一個上本勸諫齊王守祖製,不要輕易增加製科名額。氣節可嘉,高風可仰。今日上午,齊王代頒皇上諭旨讓他致仕了,朝中部院大臣中,又少了一位清望敢言的人物,豈不令人痛心。來,這第一杯,我們敬他。”

  顧璘拿起酒杯一舉,大家依他的意思,都一仰脖子幹了。顧清猶豫了一下,也幹了杯中的酒,他放下酒杯,問鄰座的趙吉貞“孟靜兄,聽說左都禦史劉昌鶴倡議六部合疏彈劾齊王臣使君權,禍亂朝綱。可有此事?”

  “你這已是過時的消息,”趙吉貞放下準備去夾羊肉卷的筷子,嗤笑一聲回道,“哼,這劉昌鶴身為左都禦史,齊王改革科舉時,剛開始不敢出頭,現在見齊王處事溫和,並沒有罰張清廷杖,開始上下攛掇,想聯絡部院大臣一起上本,請皇上早日回京主持大局。這種明哲保身,又見風使舵的秉性,實在令人不恥!”

  乍一聽這消息,顧璘鼻子一哼就變了臉,切齒罵道“愚蠢!張右都禦史上疏時。這人一言不發,現在又出來表現一番,說什麽臣使君權,把問題複雜化了,這不是授人以柄嗎?真把人活活氣死!”

  在同僚中,顧璘的倔強是出了名的。在座的趙吉貞脾氣恰恰與他相反,是個息事寧人的和事佬,這時趁機說道“孟靜兄,沒必要生氣。西涯公不是也沒有表態嗎,焦閣老也態度曖昧,劉大人前麵不敢出頭還可以理解。齊王監國,本來就名正言順。根本談不上臣使君權,劉昌鶴這樣做,上綱上線反而失了臣節,恐怕他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說到這裏,趙吉貞轉頭問一直沉默不語的顧清“士廉兄,子貿兄,兩位來了這麽久,也沒聽到你發表意見,兄長有不同的看法?西涯公難道讚同齊王的主張?”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才注意到顧清和何瑭至始至終都沒有發表意見,於是眾人紛紛看向兩人,何瑭依然低著頭沒有說話,情緒看上去很低落。顧清無奈,苦笑著放下酒杯說道“諸位,實在不想掃大家的興,實不相瞞,我現在跟你們對齊王此舉的看法有所不同,在下認為改革科舉,勢在必行。你們沒有去過山東和奴爾幹,不了解那裏的發展有多快,恩師之所以不願意表態,是因為他去過這兩個地方多次。感受頗深啊。”

  顧清話一停,做東的顧璘臉色就有些難看,但顧清是他的多年老友,大家又都姓顧,實在是不太好發作,於是他放下酒杯,兀自忍住不說話,額頭上青筋直冒,隻顧在那裏生悶氣。

  趙吉貞見勢不妙,立刻打圓場,又勸大家飲了一杯酒,吃了幾口菜,才又接方才的話頭說道“士廉兄的話或許有幾分道理,咱們也許真像齊王所說的那樣是井底之蛙,這些年京城的變化,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不說別的,南城根沿運河那些開發區變化有多大,就讓人驚歎啊!

  齊王說科舉不能夠再搞一刀切,時代進步了,光靠八股文是跟不上形式的,他這樣做是因為時代的需要,時代需要綜合性的人才,不算是違背祖製,增加製科名額也不算過分,宋朝時蘇東坡不也是製科狀元嗎?也沒看見天塌下來。

  嗬嗬,大家鬧,隻不過是不想看到王陽明的新學做大罷了,聽說王陽明在揚州城外又辦起了揚州文理學院,報考的人就近三千,第一批錄取的學子就有五百多人,新學的影響真是越來越大了,有一些勢不可擋啊!”

  顧璘聽了,半晌不吱聲,良久他才憤憤說道“照你這麽說,諸位都不是新學門徒,隻鑽研過程朱理學,不懂所謂的數理化,任其發展下去,現在的讀書人有幾個還有前程,遲早會要被淘汰。那些個太學生這次為什麽鬧得最凶?還不是擔心他們十年寒窗辛苦努力白費,眼瞅著就會將付之東流。朝廷的袞袞諸公反應如此強烈,難道不正是看清楚這一點嗎?”

  顧璘一針見血,道破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眾人半晌作不得聲,顧璘說的不錯,大家鑽研了這麽久的程朱理學,突然有一天說,這玩意兒沒用跟不上形勢了,不說遠了,光是在座的人,任誰的心裏都不好受,擱誰都會出來鬧一鬧。

  顧清歎了一口氣,一口幹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說道“不瞞諸位,在下其實也想不通,來之前,我和子貿兄去找恩師訴苦,才知道西涯先生心裏麵也不好受,大家想想看,西涯先生本是理學的泰鬥,文壇領袖。如果現在有人對他說,西涯公,您鑽研的學問不實用,你讓他作何感想?他的痛苦是我們無法想象的。”

  “著啊!”顧璘雙手一擊,神情興奮的道,“原來西涯公也不讚成,我想焦閣老是懼怕齊王權勢,不敢跳出來與之抗爭罷了。如果我們團結一致,齊王難道還能夠真的觸犯眾怒,一意孤行下去嗎?”

  “孟靜兄,你太樂觀了!”顧清神情沮喪,他搖搖頭說道,“跟諸位說句不願意聽的話,齊王是什麽人?百戰名將,豈會不謀而動?你們想想齊王這些年來培養了多少新學學子,告訴諸位吧,成千上萬!齊王巴不得你們鬧,誰鬧得凶,他就端掉誰的飯碗,正好給那些新學派的官員騰位子,他之所以還沒這麽做,是在給西涯先生麵子!醒醒吧!新學崛起,已經勢不可擋。”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西涯公奉勸我們,要是逼急了,齊王真會這麽做,到時候咱們又能怎樣?難道還能造反不成?我過來之時,恩師告訴我,軍機處明天將發出正式公告,科舉改革,此事已定,任何人不容置疑!誰反對新政改革,誰就請辭職。”

  說到這裏,顧清神情黯然地告訴顧璘”孟靜兄,你還不知道吧,右都禦史張清上午剛剛致仕,下午齊王府左長史周務就正式出任右都禦史,內閣都用了印。這說明什麽?說明齊王已經忍無可忍啦!還有,你還記得以李鼎為首,那幾個鬧得最凶的幾個給事中吧,今天全部被貶到台灣布政司,以後要跟島上那些土著打交道了。”

  “此事當真?”顧璘真的被嚇到了,滿臉都是錯誤,少頃又憤憤說道,“欺人太甚呐!齊王一手遮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朝廷袞袞諸公都要坐視不理嗎?程朱理學哪裏還會有希望?”

  顧清眼見顧璘瘦削的臉上泛著青色,知道這人是個強性子,加之過去在太學長期清供教席,難免沾上酸腐的清流之氣。想想來之前李東陽的囑咐,他決心殺殺這位“才子”的傲氣,便不留情麵地說“孟靜兄,你在這裏光說氣話有什麽用?如果閣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大可以提出辭呈試試,你看看齊王會不會批準!?”

  “士廉兄,你!我……”顧璘張口結舌,怒目瞪著顧清,臉脹得快要滴出血來。

  顧清毫不示弱,他眼睛一掃眾人。眾人像觸了電一樣低下頭去,不敢與之相對。在做的人忽然覺得心裏麵空落落的,現實很殘酷,他們根本無力抗衡。不管他們再怎麽討厭新學,也不願意因此放棄官職,掛冠而去。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還是少數。

  顧清似乎還嫌打擊得不夠,言語變得更加咄咄逼人“齊王說,朝堂上的百官明明知道新學確有其長處,卻不知進取,不願意敞開胸懷去接受。反而墨守成規,抱著那幾本程朱理學不撒手。你們享受著新學中的科學創造給生活帶來的便利,平日坐馬車,點油燈,樣樣不甘人後,拿著朝廷的高薪覺得理所當然。讓大家接納新儒學,仿佛就要了你們的命。這樣的讀書人認不清形勢,一點擔當都沒有,大明寧願不用這樣的腐儒。齊王說他不會去喚醒一個裝睡的人,如果他願意這樣,那就讓他睡下去吧。”

  聽到這番話,眾人默然,也有人若有所思。此刻麵對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吃起來味同嚼蠟。當初科舉改革方案一出,真的可以稱得上是輿情洶洶,甚至還有禦史言官帶著太學生去堵齊王府的門,一副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經過一段時間的冷處理,越來越多的人冷靜了下來,也開始改變了想法。想想也是,程朱理學也好,新學也好,終究還是儒家思想嘛,非得弄得兩敗俱傷嗎?大不了讓自己的下一代去學新學,終究還是讀書人的事。

  就在這種背景下,第二天齊王的公告一出,不出所料,所有人立馬偃旗息鼓。對於反對者,朱厚煒一不罰廷杖,二不惡語相向,他根本不怕百官辭職要挾,反倒是專門派出幾名官員在午門外擺了一張桌子收辭呈。最後,一張辭呈都沒有收到。齊王擺明了態度,愛做做,不做滾!如此強硬,搞得這幫讀書人根本沒了脾氣,隻好認慫。

  這場風波就這樣消弭於無形,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唯一的影響是全國各地新儒學的教材都賣得斷了貨,印刷廠不得不又加印了一批。

  這一切變化早在朱厚煒的意料之中,明朝的讀書人思想比大清還是要開放一些的,隻要壓力到了,他們自然會妥協。這是南宋以後儒生的通病,隻願意服從於強權,真有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時間飛快,一晃就到了正德三年十一月初三,天津至北京鐵路即將完工,現在隻剩下了最後的驗收工作。鐵路建設總公司的總工程師田單今天特別的興奮,他帶著一批年輕的技術員沿線檢查驗收,再過一段日子,這條鐵路將正式投入使用。

  遠遠從西邊的鐵道上有幾台人力驅動的檢道車向這邊駛來,每輛車上有兩個人輪流壓著壓杆,在他們的驅動下,這種小車飛馳一路向東,速度還蠻快的。坐在車上,田單看著這條登萊以外的大明第一條鐵路,想一想建造的過程,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當初他在登萊修第一條鐵路時都沒有如此的艱難,那時候是缺乏技術和經驗,而這裏最大的阻力卻是沿途的那些士紳和鄉民。

  這裏的人非常愚昧和守舊,尤其是那些士紳,他們把修建鐵路、應用蒸汽機車視為“奇技淫巧”,大肆鼓吹修鐵路會“失我大明江山險阻,害我田廬,妨礙我風水。”就是在這些人的煽動下,鐵路沿途掀起了反鐵路的動亂,一度影響到工程的進度。

  剛開始是天天有人來阻工,後來就是破壞路基,最後發展到有人晚上偷偷派人過來縱火,妄圖燒掉枕木。麵對那些被士紳鼓動起來的鄉夫愚婦的胡攪蠻纏和阻工鬧事,多次警告無效後,齊王果斷出手,派出錦衣衛和護路警察前往鎮壓,將領頭鬧事的人全部流放海外,誰來求情都沒用。

  連續處理了沿途叫囂得最凶的士紳後,立刻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再也沒人敢挑頭鬧事。事實一再證明,這位王爺平時很好說話,但是原則問題從來就不會妥協。不管是改革科舉,還是修建鐵路,總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從此以後,沒有誰還敢去觸他的黴頭。

  田單胡思亂想間,突然聽到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看去,後方遠遠的來了一群騎手,雖然看不清相貌,單看他們身上的服飾深藍色的顏色,就知道來的是鐵路公司的員工,很快,這群人已經追了上來。為首的一人竟然還是他的兒子田伯雄。

  “爹!”隔著老遠,田伯雄就在那裏大呼小叫。

  “憨娃,幹甚去?”田單讓人停下檢修車,站在車上,手搭涼棚操起了家鄉話問道。

  “爹,齊王安排俺們去天津接火車,時間已經定了,京津線十一號正式通車。”

  “真的嗎?太好了,總算是定下來了。”田單一臉的興奮。

  田伯雄肯定地點點頭,從馬背上跳了下來。馬隊裏的其他人也紛紛勒馬停了下來,這群年輕人凍得滿臉通紅,卻是士氣高昂。他們熱情的和田單打著招呼,田單也開心的響應,這群孩子全部都是工匠們的後代,不少人中學畢業後,進入鐵路公司上班,大部分成了維修工,他的兒子田伯雄還考取了駕駛證,成為了火車司機,這讓他這個當爹的非常的驕傲。

  田伯雄探頭探腦的看了一下鐵軌的道釘和他父親的工作記錄,轉頭問“爹,還有七八天就要通車了,您修的鐵路沒問題吧?”

  田單眼睛一瞪,斥道“說啥哩,俺這能有什麽問題?瓜娃子,翅膀硬了還敢質疑你爹,俺看你是不是皮癢癢,欠抽啊!”

  田伯雄嗬嗬一笑,說道“爹啊!俺哪敢質疑你啊,俺是怕那些人又來搞破壞,”

  田單不屑道”他敢!不要命了,你沒看見這一路上有騎警巡邏嗎,聖旨上都說了,破壞鐵路是死罪,是要砍腦袋的,這些人又不是亡命之徒。能不怕嗎?”

  “爹,您可別掉以輕心。”田伯雄連忙勸道,“俺們這一路過來,沿途村子裏的人對我們很敵視啊,您可要小心一點,別被那些士紳給陰了。這幫舊文人陰著呢。明的不敢對著幹,就怕背後下黑手。”

  田單豪氣的一拍腰間,自信的說道“憨娃,放心吧,俺們檢查組有槍,這裏的士紳要是真有不長眼的,俺就崩掉他幾個。齊王說了,誰敢搗亂,格殺無論。你爹這把槍可不是吃素的。再說了,這些人隻是眼下還不知道鐵路的好處,等火車通車了,等發展起來了,就沒甚問題了。”

  “您還是小心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爹啊,俺不跟你聊了,還要趕路呢,俺們先走了!”田伯雄邊說邊牽過馬匹,準備再次趕路。

  “急啥?好容易見一麵,走這麽快幹啥?不是還有幾天的時間嗎?”田單有些不滿。

  “爹啊,真不能耽誤,這次來的是新式火車頭,三脹往複式的蒸汽機。俺還要趕過去熟悉它的性能,時間已經很緊了。”田伯雄邊解釋,邊又重新上了馬背。

  “那行,你去吧。”田單一聽不再阻攔,他囑咐道,“爹不攔你,正事要緊,十一號千萬別拉稀,要不然丟死個人。路上小心點,這西夷大馬性子烈,悠著點!”

  “嗬嗬,爹,您就放心吧。”田伯雄一拔馬頭,熟練的控製馬匹,說道,“性子越烈的馬越好,您又不是不知道俺從小就會騎馬,沒問題的。”說到這,他招呼眾人“弟兄們,咱們走。”話音未落,就已經率先衝了出去。

  “這臭小子!就是個急性子。”

  看著馬背上田伯雄矯健的背影,田單心裏美滋滋的,他這個兒子比自己有出息多了,腦子又活泛,小小的年紀就受過齊王的嘉獎,前不久還被評為維修技師,拿的工資不比自己少多少。

  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調皮搗蛋,沒想到長大的越來越有出息。也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麽想的,學會了開火車後,竟然能夠發明好幾種火車掉頭的方法,更加難得的是,十八歲就成了蒸汽機維修技師,一個人拿兩份工資。

  現在的蒸汽機車隻有一個駕駛室,每次往返牽引列車,需要不斷地掉頭,才能保證火車頭始終正向運行。然而,在鋼軌上行駛的火車頭,並不能像馬車一樣掉頭,於是解決掉頭成了一個難題。

  最開始登萊鐵路是采用的環形線調頭。機車沿一個圓形鐵路線繞圈,每繞完一圈,才完成一次轉向。這種辦法的缺點是供機車繞圈的環形線占地麵積非常大,浪費土地資源。不過這種轉向方式現在已經被淘汰了,田伯雄巧妙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一是三角線調頭。機車先從a點正向行駛至b點(a至b點鐵路術語稱為角一道),再從b點反向退行至c點(角二道),最後從c點正向運行至a點(角三道),完成一次轉向。這種轉向方式安全方便,在很長時期內廣泛使用,雖然占地麵積不到環形線的一半,但仍然存在浪費土地資源的問題。

  二是轉盤調頭。機車轉向時先開上一個帶有鋼軌的轉盤,轉盤轉動180度,完成一次轉向。這種方式的優點是占地麵積小、節省時間,缺點是技術較為複雜,安全性不及三角線,現在隻是在特殊的路段,才采用這種方法。

  直到看不見馬隊的背影,田單這才收回目光,他衝著手下一揮手說道“大夥兒都聽好了,十一號正式通車,隻有七八天時間了,一定認真仔細檢查,不要留下任何隱患,保證鐵路質量。開工!”

  眾人大聲響應,拿起工具登上車。兩個人一組,又重新搖動壓杆,檢修車緩緩地開始啟動,沿著鐵軌向東滑行,仔細檢查每一個道釘,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背後的鐵路上留下了長長的陰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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